陆存半信半疑地应了声“嗯”后便一言不发，余照淳很想再安慰他，又怕自己关心则乱，若是说错了话反而惹他不开心，便也跟着他一样沉默地看着远处的红色阴翳消退到只剩一些残余的红色细丝，又到最后一切归于平静，直至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切，终归是结束了。

陆存此刻的平静让余照淳感到可怕。他想，若陆存此刻真的撕心裂肺倒还好一点，至少他的情绪已宣泄了出来。可若是像现在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余照淳知道陆存是在憋着，可总会有憋不住的那天，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是第二次。

倘若说第一次经历这般伤痛后，陆存是用了许许多多的岁月来消磨和稀释掉这些痛苦，那这次，他又该如何度过？

余照淳不敢想，他咬紧了牙，心里也更忐忑，更不好受。甚至，他开始后悔，后悔他方才做下的决定...

“结束了。”陆存忽然喊了他的名字：“余照淳。”

那声音温柔无比，让余照淳不由微微一愣：“啊？哥哥喊我？”

“嗯。其实，我都知道的。”陆存语气平淡地缓缓道。

余照淳一惊：“啊？”

“方才你们的对话，其实我都听到了。”陆存的语气依然淡淡：“谢谢你。”

“啊，哥哥...可是我，我还是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做错。”余照淳有些慌乱，他害怕自己自作主张下的决定并非陆存所愿，不免有些忐忑。

“傻孩子。”陆存望了他一眼，无奈一笑轻声道。

忽的，余照淳发现自己不再是附于陆存身上的那片羽毛，而是恢复了完整的人身站在了陆存的面前，可余照淳还是察觉出了其中的异样：他们虽还是身处天宫，但却像置身于另一个空间，周围的人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

余照淳不免感到诧异地问：“仙鹤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思索了片刻，他又恍然大悟：“难道这又是在孔得法的须臾城里！又是他搞的鬼！”

“是的。我们还在须臾城里。”陆存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这里...到底是实境还是虚境？”余照淳猛地想起。

陆存看了看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望着远处天边残余的一丝丝红霞低声念道：“应是实境。”

余照淳一惊，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颤声道：“那方才...他们是...”

他们是...真的又死了一遍...

余照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咬着牙望着陆存，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在乞求他的宽恕，又好像站在了悬崖边往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陆存似是看出了他的忐忑心事，缓步走到他跟前，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柔声低诉：“你做了你应该做的，我也做了我应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申时已过。”耳边响起一个磅礴威严的声音，接着余照淳只觉眼前被刺眼的白光笼罩，身体极速地往下坠。

余照淳睁开眼，只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四周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本，一排一排地往上堆砌着好像就要直插云霄，而他此刻就跌坐在地上散落的书本之中，屁股还隐隐有些疼痛。他还没回过神，忽的传来陆存的声音，柔声喊道：“余照淳，余照淳，没事吧？”

他一激灵，从书海的包裹中突围而出，当他与不远处的陆存四目相对，只觉心安无比，不由自主地脸上泛起笑容应道：“哥哥，我没事。哥哥，你呢？可好？”

“我无事。”陆存似是松了口气，点点头假装淡然地回答，怕被余照淳察觉出心里的关切，马上便转了转头，故意逃脱了他的眼神接触。

余照淳笑笑，他已敏锐地捕捉到陆存的那抹神色，心想：既然他不想让我发现，那就随他吧。清了清嗓，余照淳故意转移话题问：“哥哥这是哪呀？”末了，还不忘用余光瞥瞥这个佯装淡定的家伙，心里愈发觉得有趣。

而那家伙果然像得救了一般，站起身，煞有其事地环顾了一圈，许久才淡淡从嘴里冒出两个字：“不知。”

见他这般正经，余照淳也识趣地接过他的话道：“莫非，此处还是在须臾城里？”

陆存顿了顿，点点头道：“应该是。”

“怎么还是在这个鬼地方？明明我们已经破了三个时辰，为何还不放我们出去，这孔得法真是说话不算话。”余照淳有些生气地埋怨。

谁知，他的话刚说完，那堆砌了一地和满房间的书本忽的全部打开，书页一页一页地快速翻动着，传出“沙沙沙”的翻书声，成千上万的声音同时发出，不禁让人觉得刺耳无比，充斥在耳朵如同雷声轰鸣，余照淳不由捂住了耳朵，皱着眉头朝四周喊道：“孔得法，老子知道是你搞的鬼！别装神弄鬼了！快点信守承诺放我们俩出去吧！”

余照淳话刚说完，只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又阴阳怪气地在耳边响起：“就冲你这臭小子这张嘴，我就不想那么轻易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