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如此的快乐记忆还有好多好多，比如母女三人合吃一份豆腐脑，比如买一袋阿拉雪三个人分着吃，比如一起吃辣条，然后一起嘬手指，还有给新娘子盘头剩下的假发片，妈妈别在小知知的短发上，比如每天晚上，都要准时收看宝安台的两集电视剧，最后听着片尾曲，沉沉的睡着。

后来理发店越开越大，面积也越来越大，还收了几个学徒，店铺的位置也又往红馆跟前挪了挪，那个时候的红馆还没有翻修，院子里还是那个旧的“毛爷爷”，林知知印象很深刻，老版的毛爷爷是微笑着的，很和蔼可亲。

而新的红馆也就是在今年也才开放的，就是前段时间学校还组织去参观的那个，没想到里边的建设全部都变了，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留存，以前一楼大厅有一排耳机听筒，戴上可以听红歌，以前的红馆大门口摆着各种烧烤摊，小门口有一些儿童娱乐设施，林知知清楚的记得，搬到门口后离的近了，几乎天天都进红馆玩，从小门的充气垫子上跳累了，就拉着当时妈妈有一个叫，小雪的学徒去打羽毛球，那是一个特别开朗特别爱玩的姑娘，运动方面没她不会的，羽毛球打累了，再把旱冰鞋拿出来，小雪就耐心的扶着她，一点一点的学会了滑旱冰。

后来店铺又大了一些，母亲也开始加入美容养生一类的项目，但店铺却越搬越远，直到看不见微笑着的毛爷爷，和每个晚上七彩斑斓的彩虹桥。

林知知没有回答妈妈的话，手指轻轻在窗户上摩挲着，发出吱吱的响声。

“那你现在幸福吗？还有，为什么要跟爸爸离婚？” 林知知突然问。

林妈沉默了一会儿，“最难过日子不是穷日子，而是当生活中有了困难的时候，一蹶不振一潭死水的那个态度，那才是最致命的。”

林知知不再争辩，车子又缓缓开始行进着，路边的树渐渐飞到耳后，母亲的话温柔却十足的有力量，这次她听懂了。

她说的是父亲，是的，相比于母亲也父亲的生活倒是要拮据的多了。

父亲本是镇上的小学老师，后来受社会上朋友的影响，也决定辞去稳定的工作改去经商，可一腔浓墨水的他怎么会有商人的头脑，几次三番折腾下来，本儿赔的精光不说，还欠了很多外债，从未受过如此打击的父亲从此一蹶不振，整日愁眉苦脸，哀伤度日，后来也是因为他学过美术的缘故，意外接触了广告字这一行业，于是转行开了个巴掌大的广告字店铺，承接一些零散的活。

林知知的一半童年是在洗头膏，电推子，离子烫中度过，那么另一半，则是在油漆味，三角尺，拉线绳中度过的。

接的最多的是外墙上的标语，现在的好多小孩可能不知道，以前那些白墙上的广告字，都是人工手写上去的，特别辛苦。

父亲的工作有时候要去外地，好一点的像学校，医院这样的环境，差一点的，就是满是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如果是在学校还好，父亲就自己一个人扛着张桌子，一只手提着油漆桶，一只手拿着，能盖住小知知脸的油漆刷，上去写字，一写就是一个下午。

有时候是给乡村的外墙上写标语，那种墙面一般都很高，得搭着横梯再踩一张桌子才能够的着，这也有个弊端，就是上厕所不方便，于是就不敢多喝水，要是赶上炎炎的夏日，实在口渴难耐，就让小知知端着腕水，把一根接起来够两米长的葡萄糖输液管，从上到下吸溜几口，也算是救了命了，这也恐怕是最早的懒人喝奶茶神器了吧。

小知知就是父亲跟前的小跟班，一会儿递个抹布，一会儿递个尺子，一会儿要去洗刷子，一会儿又得去帮忙看字有没有歪，写到低处时，还要负责拉线儿，弹绳儿，这样琐碎的工作一点也没烦着小知知，相反她认为很有趣，因为她从中学到了很多。

比如她很小就知道三维立体字，美术字，这一类的专业术语，也因此，班级板报一直被她承揽着。

可辛苦冗杂的工作让原本儒雅的父亲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低沉，可能是感受了自己与母亲的差距，在他面前，小知知不能提及母亲的名字，这可能是小知知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的尊严吧，着实沉重。

是的，和乐观积极的母亲相比，父亲确实要阴沉的多。为了排解心中的不悦，他把注意力转移到画画上，从简笔画到素描，从素描到油画，从油画再到中国画，父亲至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期期投稿，期期被退，越退越画，越画越失望，最后耐心殆尽，折断了好多笔，痛苦不堪。

所以林知知最讨厌语文课上，听到那句“表达了诗人怀才不遇，愤懑不平的心情”，是的，父亲在她眼里妥妥的就是这副模样，林知知性格中些许的复杂就可能因为如此，一方乐观开明，一方沉闷悲愤，穿梭在城市的两个方向，情感也被割据成两半。

回到家里的林知知没有休息，从衣柜里翻出很多衣服，在收拾东西。

“你这是要干嘛？” 母亲吃惊的问。

“给你们腾地方。”林知知停顿了下，“如果我没猜错，过几天他也应该住进来了吧，那我就不打扰了，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