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初夏，未名湖四周到处都是绿树成荫的景象，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炽热，好在湖边的阴凉还能令人感到些许的舒畅。因为是午饭时间，湖边见不到太多人，因而显得十分空旷和寂静。我坐树荫下的石凳上，望着看似平静的湖水，心里泛着微澜。

就在这两天，我先后收到两封同学来信，正是这两封来信，令我此刻的内心难以平静。

写来第一封信的是丛菲，她在信中明确提出，希望与我正式确立恋爱关系。这倒并未出乎我的预料，因为过去一年中，我们不光频繁通信，而且还借春节拜年之机彼此到对方家里坐了坐，尽管各自都是拉上个同学陪在一起。丛菲说，她父母都很认可我；而我这边，母亲和两个姐姐都认为丛菲身材高挑，人也朴实。

不管怎么说，能有女同学主动向自己提出恋爱要求，自己心里当然十分高兴，何况我们彼此那么熟悉，我对丛菲的好感也不断增加，她的机智、开朗、活泼、热情，我都喜欢。但我似乎也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喜欢并不代表爱慕，至少直到此刻在我心里，那种爱慕的感觉好像更倾向另外一人，没错，就是孔令蓉。

第二封来信恰恰来自孔令蓉。孔令蓉告诉我，她最近一次的托福考试成绩相当不错，而对于那几所她有意报考的美国大学，这次的分数都不成问题，为此，她已向其中三所院校发出秋季入学申请。

孔令蓉是在开学上大二时决定赴美留学的。那时，她得知她所在那个系有好几位还未毕业的高年级同学，经过“考托”顺利被美国大学录取，于是她决定也去试一下。她还了解到，美国许多学校承认她们复旦的一些专业课成绩，因此如果将来被美国学校录取，这些成绩完全可以计入学分。

孔令蓉把上述情况写信告诉了我，同时还说，她父母对她的决定也很支持。

其实这年春节我和赵彤一起去看孔令蓉时，她父母也曾鼓励我和赵彤认真考虑留学的事，并说我俩基础好，应当去尝试。这个建议果然被赵彤采纳，这段时间他正全力准备下半年托福考试。

我压根就不曾有留学的企图，最大的担心是花费大，光是考一次托福就花费几十美元，更别说每年数万元人民币国外挑费，这么大的花销家里显然供不起。

另外一个顾虑是不忍心远离家人，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姊弟三人拉扯大，一家人好不容易过上了幸福生活，如果因为留学而人为分离, 我从心里都过意不去，更何况我作为全家唯一男人，哪能为一己私念而放弃男子汉守护全家的责任呢。

我将这些考虑在给孔令蓉写信时都坦诚相告，所以她这次来信除了告知她留学准备情况，也表达了对我个人选择的理解和尊重。不过，信的结尾她还是深情地为我感到惋惜，并再三约定，等放了暑假一定要在天津见上一面。

当向往变为一种惆怅，奢望也就注定变成感伤。此刻，孔令蓉那纯美的脸庞再次闪现在我的眼前, 只是这一次似乎显得不再那样清晰。

尽管我和丛菲通过书信明确了恋爱关系，可我们随后的通信依旧保持原来那种略显空泛的格调，全然没有热烈的倾诉和激情的告白，恋爱到底是什么，传说中妙不可言的初恋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对此我迟迟找不到感觉，那种爱慕和向往的感觉。字面上的恋爱或许更多体现在自尊心的满足，证明自己完全有资格跻身恋爱俱乐部的行列。

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让我主动放弃了一个月后与丛菲见面的机会。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那天午饭后我正准备午休，尚斌同学煞有介事地把我从332宿舍叫到楼道，说是有件急事，班里只有我能帮上忙。

尚斌是北京人，大二开学时从地质系转到我们84理科班，更确切地说，此时专业名称已改为情报学专业，这显然比图书馆学理科的原名更为简明和准确，不过在平时，系里的老师同学依旧习惯于文科班、理科班这样的原称。

尚斌告诉我，他有一位中学同学在国营“首汽”公司开出租，工作之余总想挣外快，每年六月都能靠倒卖海淀高考模拟试卷发笔小财。可不知为啥，这年到了六月中下旬，他这位朋友还有上千套试卷卖不出去，眼看高考在即，再不想法出手肯定亏本，这才想到找他尚斌帮忙。

我对海淀模拟试题其实并不陌生。记得那年高考冲刺，就有老师把海淀模拟考题出给大家当习题，后来在北大校园，也能经常看到有同学兜售。为此，我还特意问过班上北京的同学，他们说其实就是海淀教研室专门出给本区的模拟试卷，因为押题准，很快在全国出了名。

尽管有所了解，但我还是搞不懂尚斌怎么会找到我。

看到我满脸疑惑，尚斌进一步解释说，模拟试卷主要是卖给北京高校在校大学生，特别是那些来自高考大省的同学，他们那边高考落榜选择复读的比例高，对高考模拟试卷有大量需求。很多在京大学生都愿意花上几块钱寄套海淀模拟试卷给应考的好友同学，这属实是个别具意义的好事。

解释一通之后，尚斌才说到关键：“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