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春节，我们楼上最大的新鲜事就是曹大爷家买了电视机，在我们二单元总共24家住户中，这可是第一台电视机，所以引起很大轰动。

这台日本原装夏普牌电视机是曹大爷从新疆返津探亲时带回来的，虽然只是区区12寸的黑白电视，但在当时绝对是最高级的抢手货。足足515元的高昂成本，在整个单元里大概也只有曹大爷舍得消费。不烟不酒的曹大爷平时生活节俭，攒下的钱都用来购买手表、照相机、照片冲洗器材之类的东西，这次是抱回了一台电视机。

春节期间，邻居们每天晚饭后的头等大事就是早早来到曹大爷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坐在那台新鲜的电视机前，把电视台播出的节目从头看到尾。

当时的电视频道并没有几个，到底选哪个频道乃至看哪些节目，不是曹大爷家人说了算，而是取决于在场大多数邻居的意见。这时曹大爷只负责调频道，有时信号不好图像不清他还会动动天线，没有丝毫决定权。

我家住曹大爷家隔壁，我自然成为来他家看电视的一名常客。也许是兴趣点不同，大家爱看的电影、戏曲类节目我好像都不感兴趣，反倒是新闻和纪录片之类的节目更吸引我，但这些内容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所以基本没有机会看到这类节目。

久而久之，我对到别人家看电视这件事产生了很大情绪，为自己看不到感兴趣节目而烦恼。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便寻思着买一个小一点的电视，以便彻底解决我家看电视的问题。

母亲单位旁边就是黄河道百货商场，她利用下班时间多次向商场打听有没有便宜些的国产电视，终于有一天商场到了一批上海产的九寸电视机，母亲马上到银行取出积攒几年的全部积蓄，花了212元买回了那台百花牌电视机，这样一来我家终于有了自己的电视机。电视机虽小，但彻底解决了我们看电视不方便的问题，特别是我和二姐还能在周末收看教学类节目，那些日子我们家别提有多开心了。

寒来暑往，1980年秋季开学的时候，我们升入了初三年级。同学们经过整整一个暑假的休整重新汇聚到一起，第一天开学大家就格外兴奋，课间休息时，女同学们三五成群凑到一起，相互之间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男生们则在楼道里围成一大堆，听那几位能说会聊的同学讲笑话。

上课铃声响起，我们鱼贯走进教室，径直走向各自座位。我看到我的同位丛菲已经就坐，再走近一看，我忽然发觉丛菲正在用一种略显陌生的眼神注视着我，而我的目光此刻也恰好聚焦在她的脸上，觉察到两人的眼神碰到了一起，丛菲迅速地把脸转向了窗外，而我也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到她身旁的那个空位。

这堂课前十分钟的讲课内容我似乎没记住多少，想来这可能是我上中学以来第一次上课走神儿。丛菲的状态也与以往大不一样，整堂课下来她好像都在听讲，全然不见以前上课时的那些小动作，更没有了回答问题的那种踊跃。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遇见了赵彤，于是我将这天上课走神儿的事告诉了他。上中学以来，赵彤的学习依然十分优秀，在他们三班，赵彤每个学期的考试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赵彤听了我的情况，平静又略带狡黠地对我说：“你的同位儿对你有意思了！”

“有意思是什么意思？”我一知半解地问。

“这你都不懂，亏了你还是学习优等生。”学习优等生是学校专为成绩优秀的学生设立的特别奖项，每个学期结束前确定人选，约占学生总数的百分之十，而获得这项奖励的最现实好处，是免除下学期共计4元的学杂费。

“这跟成绩有嘛关系？”我还是追问。

“我是说，你这么聪明的人，连少女情怀都领悟不到，人家关注你，说明对你有好感呗。”赵彤分析道。

“对了，你这同位儿漂亮吗？”他又找补了一句。

“真有你的，赵彤，人家看了我一眼，就成了有好感了，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我的确没有赵彤那样的敏觉。

“那你为什么上课走神儿？我跟你说，有好感也正常！”赵彤像是开导我。

“哎，那女同学叫什么名字，长得漂亮吗？”赵彤又问了一遍。

一听到“漂亮”这个词儿，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孔令蓉的模样。尽管上了中学之后，我和孔令蓉接触机会已经明显减少，但往返学校的途中仍会偶尔碰面，我只能说此时的孔令蓉除了越来越漂亮，还明显多了一份恬静。

“她叫丛菲，漂不漂亮我没注意，就是个儿高。”我如实回答。

“真的假的？那好，明天课间我到你们班假装找你，帮你看看那女孩漂不漂亮。”赵彤看起来很兴奋。

“你别没事找事，知道你脑子富余，但也用不着整天奇思妙想，我又不是李红卫，天天琢磨‘搭伴儿’的事儿”。我在回呛赵彤。

暑假那阵儿，我和赵彤碰见过李红卫，这小子总爱跟我们炫耀，说他搭个女生有诀窍，身边总有女孩愿意“搭伴儿”，也就是同学之间搞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