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有疑惑,林雁雯也不会得理不让人。
这间木匠铺开在西市最冷清的深巷中,连个学徒都没有,她没道理难为这样不起眼的铺子。
“一码归一码,今日定不成契约与销契无关,该赔付的违约金我不会少你们的。”
她早就做好去京城发展的心理准备,却不会过早地牵扯进京城的斗争中。
安抚徐娘子几句话后,她告辞离开。
洪杨派给她的车夫守在外面哈欠连天,见到人后立刻笑脸相迎:“林小姐这次怎么这么快出来?”
林雁雯敷衍地嗯了一声,心生戒备:“你好好赶车就是,为什么要关注我木匠铺停留的时间?”
“林小姐别多心,我要是不多留意些,夫人会怪我办事不力的!”
“昨日交差后,夫人遣你去回话了?”
车夫放下车帘后背对着她,扬起鞭子:“夫人担心怠慢林小姐,多问了一句。现在林小姐要去哪里?”
“回去吧。”林雁雯敛眸沉思。
沈氏给台阶不下,作死!
“洪夫人也是平南郡人士吗?”
车夫悠哉悠哉地赶车,完全没觉察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夫人是邻县沈家独女,说起来夫人和老爷还算邻县的一段佳话!”
“老爷还落
魄的时候,夫人就扬言非他不嫁,后来老爷在平南郡成了人物,沈老爷才肯同意这门亲事。”
“是吗?想不到洪爷还有柔情的一面。”
林雁雯戏谑道:“不知沈家以何业发家?同洪爷结亲后,生意不会受影响吧?”
人人都想做人上人,士农工商的最底层内部,也跟着划分出分明的鄙视链。
做大生意的瞧不上做小生意的,做正当生意的鄙视赚黑心钱的,哪怕对方日进斗金,仍会被骂一句进账的银子脏。
虽然洪杨不是做皮肉生意的,但到底也只差一线。
多少青楼楚馆的老鸨在他手中挑人?又有多少后宅女子被发卖后成为奴隶?
正经大户,谁会把自家独女许配给这样的人物?在这个时代,郎情妾意在考虑联姻时是最不紧要的。
“哪能啊!”车夫颇有与有荣焉的味道,“沈家放到平南郡来,都不够看的!”
“如果没有老爷帮忙,沈家的木场早就被贱卖了,哪有今日打通水路,将木材销往京城的光景?”
林延卿反应过来后刚想提醒,就被林雁雯捂住嘴。
她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嘴上仍笑呵呵附和着:“看来我也能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车夫打开了话匣
,手舞足蹈地说了一路。
“前面酒楼停车,等吃饱喝足后,我们散步消消食,你不用留车等人。”
林雁雯支开车夫后,在酒楼雅间点了一桌美食。
林延卿焦急地追问:“肯定是沈氏背地做的手脚,阿姐怎么还有闲心大吃大喝?”
“急什么?”林雁雯将碗筷推到他面前。
少年心性,林延卿根本抵抗不住美食地诱惑,开始啃油光水滑的鸡腿子。
“其实我猜徐定拿不回银子……”
“昨天在郡衙闹得厉害,沈氏稍稍打听就知道木匠铺没有被请到郡衙受审。邻县木场又是她家的,她想给我给我找不痛快,找借口拖着就可以了。”
“沈家木材销往京城,自然消息灵通些。就算明面上官府没有下令禁止木材的交易,他们也可以用偏信小道消息来解释。”
林延卿手中的鸡腿不香了:“那阿姐要的木材怎么办?”
“等见到徐定再说吧。”
这是自损一千的政策,林雁雯不信沈家真敢关闭所有木材的交易。
木材与药材不一样,林场中的树木若无人预订,不会轻易伐倒制成木材造成积压。可维持木场运转的开销巨大,木场总不能春天不接订单,全压在下半年伐木取材。
况且晋齐还没有出现商行,沈家木场能掌控这一片地图的木材市场,又不能强迫其他地方禁止木材交易。
大不了她把耧车的推广地选在晋齐粮仓附近,多投些成本而已,推广开后总能赚回来的。
在酒楼大快朵颐后,林雁雯姐弟悄悄折回木匠铺。
“徐娘子,徐大哥回来了吗?”
铺子里没见到人,林雁雯便朝后院唤人。
“林姑娘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出门去找你呢。”
徐定眉间拧成川字,他从后院迎出来:“木场那边虽说可以退钱,但等木材供应京城后,我要是买木材得按最新市价来。如果我不着急退钱,到时还按现价买给我……”
林场的每一棵树都经过工人的挑选,树木要长成材需要漫长的时间,伐倒一棵,林场就少一棵。
为避免竭泽而渔,每年能从林场获取的木材是有限的。若在行宫建成前,木场需要定期交付一定量的木材,民间的木材价格势必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