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绶寅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对蔡伦甲慢悠悠说道，“听闻蔡相前些日子花了不少银两，买了舜华楼一位名叫青蛉的歌女。”严绶寅只说到这儿，就停顿下来。

蔡伦甲噗嗤笑出了声，故作羞臊地说，“哎呀呀，才子难过佳人关，本相倒是也没想到，严相竟还真是血气方刚呐。”

严绶寅任他调笑，继而又说，“蔡相也知道，我平素没什么爱好，就爱听曲儿，这青蛉唱的极好，弹奏也是绝好。原是隔三岔五就能去舜华楼听得，没成想蔡相也是爱乐之人。”

蔡伦甲买那歌女，本就是因为听说了青蛉是严绶寅的心头好。青蛉能歌善舞，声似天籁歌之可让人羽化忘忧，腰肢胜柳舞之可招蜂引蝶。听闻严相将其视为至宝，蔡伦甲想拿此事给严绶寅添堵，起先他笃定严绶寅知悉后定会找机会借故发难于自己。可是冬去春来，一直风平浪静。不成想，今日为了一个歌女，区区一个女婢，堂堂右相大人，竟然屈尊直言向他讨要，还讨要得如此坦荡。

蔡伦甲始料未及，却也点头答应道，“行，本相允你，今日事毕，便派人将她送去你府上。”

“多谢蔡相割爱。”严绶寅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

正午艳阳从恢弘的雕花石柱上投射下来，打在二人身上。巨大的宫宇蒙络在光纤之中，散发着一层晕人眼的薄纱般的莹莹之光。

左右二相过往种种恩怨纠纷，自是抛开了不提，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人暂且边走边一齐商议如何整顿宫门外的乱民。严绶寅不愧以其足智多谋为群臣所称颂的右相大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将对策与蔡伦甲说道了个清楚明白。蔡伦甲频频点头，喜不自胜。

依照计划打点好宫人去办那些琐事，赤云国中一瘦长一矮胖的俩中流砥柱便来到宫门口。宫门外此时人头攒动，眼瞅着乱民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见到他二人来即刻振臂高声呼喊起来，“杀妖姬！安赤云！”

严绶寅抬手向群众摆了摆，示意他们先收声，“莫要再喊了，左相大人到，什么事情都好谈。先向左相大人行礼，不行礼的以大不敬论罪重罚！”严绶寅一脸威严，身后三千侍卫排成的人墙，个个手持长枪火器，加上他所言丝毫不涉及弥姬，又的确是赤云礼数，众人只得纷纷行叩拜礼。

这人哪，一旦跪过了，霎时间什么气势都能消减下去一半多。蔡伦甲故意咳嗽两声，满怀仁慈说道，“百姓们快快请起。国公爱民如子，特派本相前来体恤诸位。诸位天不亮就来了，又喊又跳，想必已经累了。本相先派人送来慰问品给诸位。”

说话间，宫人们鱼贯而来，前头的宫人两两一组抬着大缸，大缸里头装着的是温热的米糊。后头的宫人两两一组抬着盆，盆里装着的是白瓷碗。护卫队则负责将盛好温米糊的白瓷碗一个个发送到百姓手中，发放完成后等在一旁，卫兵们顺势就在人群中铺散开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国中大旱，皇城百姓家中所食粗粮居多。而老百姓日常所用，不过粗陶瓦片，少有人用过这样洁白细腻的瓷碗，更何况里头还盛着白米制成的糊糊，一个个便将这碗如珍如宝地捧在手中，舍不得喝。

突然人群中有个声音响起来说，“这里头不会有毒吧？”

严绶寅闻言一脸严肃说道，“荒唐了啊，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可乱说。诸位看看这些护卫队，各个身披铠甲手握利刃，若想弄死诸位，还需大费周章这样款待？再说蔡相与我，可是赤云一左一右两大丞相，知书达理悲天悯人，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暗害百姓，上愧于父母下愧于妻儿，如何自处？天地不容，人人得而必诛。”

蔡伦甲点点头，又随手从身边百姓中取来一碗米糊，仰头喝了一大口，还周全地让侍卫再给人家拿来一碗。接着，他咳嗽两声，用力说道，“诸位哪，既已礼毕，派个代表来说说，怎个回事啊？尔等所求为何呀？”

众人沉寂，蔡相只得又问，“尔等究竟谁是代表呢？”眼下百姓个个手中有白瓷，口中有米糊，身旁有守卫，故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回话。

蔡相便随手指着近旁一人说道，“这样吧，就你说说，怎么回事？你可得据实以告，若是无中生有搬弄是非，就地杖杀，以正视听。”

那人先是一愣，不知从何说起。严绶寅见状立刻严肃说道，“腿脚都长在你们自己身上，今日到场的都是自愿来的。若是说不清自己为何在这儿，所求为何，便判一个寻衅滋事罪，押入大牢。”这边说着，那边宫人卫兵还在给众人空了的碗里加米糊，真可谓是恩威并施。

蔡相又问那人一遍，“严相说的你可听清了？听清了便速速陈情吧。”

那人咽了咽口水，腿都站不直了，跪在地上，将碗放在一旁，“大人，此事与小人无关。小人也是听说弥姬是妖怪，杀了她国中能降雨，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

“按你的意思，你不是起头的人？”严相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

“是的，就算借给小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无端生事。”那人依旧跪着，头也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