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消失在茫茫的漆黑里,一点点光隐隐消逝。
起雾了。
符玉迟怔在原地,直到周遭的世界只剩下窸窣虫鸣。
“汪——”
远处的旷野传来狗吠声,符玉迟弯着腰,手里的草药骤然坠地,心上悄然一皱。
她会不会害怕呢——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自己遇到她的时候,她站在低垂的夜幕里,单薄又有种摇摇欲坠的美。
他心上的弦震颤了一瞬。
犬吠声远了,他追上去,麦田里火光冲天,男子的瞳孔骤缩,沿着田间小路追进去的时候,一眼瞥见掉在地上的灯笼。
不好!
她有危险!
这团火是刚烧起来不久,他无法想象不久之前麦地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妙儿,不能出事!
符玉迟赶到岸边的时候,只见到那抹身影掉入水中,随之一起的,还有个挣扎的男子。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刹,纵身越入水中,渴望抓住她的一抹衣角。
汹涌的水流袭来,他目睹她在水里挣扎,好像在和自己比划什么。
“妙儿,过来!”他吼道,但在水里只能听到咕嘟的声响,他竭力靠近孙妙儿的方向。
只差一寸,就能抓住她了!
上岸的时候,怀里的人儿浑身冰凉,符玉迟从前只觉得她看着瘦,现在这样把她托在怀里,才发觉她浑身上下真是单薄的叫人心疼。
苍白的脸上见不到一丝血色,平日活泼灵巧的眸子现在紧紧闭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水打湿,垂垂盖在眼帘上,嘴唇泛着青紫,在惨白的月光里,仿若一碰即碎的玉琉璃。
符玉迟探着她的手腕,好在自己没有来迟,还有脉息。
当他见到孙妙儿落入水中的瞬间,脑海中萌生出无数个念头。
他从出生拥有一切,父母至亲,兄友弟恭,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而这一切,到后面一样样的从他身边消失,连存在的痕迹都没剩下。
他每一次的挽留都显得苍白无力,双亲死于挚交手中的刀剑,兄长被自己最为推崇的忠义所害,死无全尸。
整个符家葬生火海,除了他,无一生还。
刚才那样的感觉,和当年一样,让他差点以为又抓不住了。
好像每一个陪伴在他身边的人,都只是短暂的停留。
从符家消亡后,他对一切的期待都随着那场大火殆尽,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他不用记得自己是谁,也不需要记得,在哪里落脚,哪里就是他的家。
偏偏在刚才,他又意识到,自己是一无所有的那一个,每一次他想挽留的人或物,最后都会被无情地夺走。
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甚至都没奢求和那姑娘有什么,只是想短暂的让她记住自己,自己也记住她,这就够了。
符玉迟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珠,将她被水冲乱的头发整理好,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树下。
脉息尚稳,性命无虞。
水里的武大力几番挣扎之后,终于从水里漂到了岸边,他抬起头,正准备从水里出来,对上一双深邃幽深的墨眸。
他被这凌厉的目光注视着,通体生寒,还想着是在水里泡得太久的缘故。
“过瘾吗?”符玉迟的声音一扫往日温和,此刻透露出的是阴森寒意,好似终年不化的坚冰,又如从地狱来的修罗。
这不是他见过的那个穷酸郎中!
武大力奋力扒着岸,“你!”
他的话哽在喉咙,眼前的男子猝然蹲下,一双瘦得骨节分明的大手竟是出乎寻常的有力,直接卡住了武大力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我问你过瘾吗!”他明知手里的人已经开不了口,狂怒地咆哮着,自问自答般。
言罢,滔天的愤怒从心底窜出,再也无法压制,符玉迟狠狠卡着他的脖子,手腕用力,直接把武大力的头按进了水里。
另外一只手提住他的头发,片刻后又把他从水里揪出来,随即按进去,提出来。
如此反复,武大力四肢扑腾着,大口地呛着水,在死亡边缘徘徊,每当他喘不过气的时候,符玉迟又会让他松快一口。
然而等待他的,是极刑一般的折磨。
等到武大力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符玉迟终于缓缓松开手,他站起身,温柔地注视着树下躺着的人儿,此时的神色和刚才判若两人。
月光打在他极尽完美的侧颜上,恍若谪仙临世。
“咳咳咳咳!”武大力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从符玉迟出手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强壮的体格也远不是符玉迟的对手。
什么穷酸郎中!分明是鬼!是怪!是刽子手!
符玉迟转身,低头笑起来,眼底笼了一层薄雾,“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他反问道,“刚才是这根腰带吗?好脏。”
那根腰带还挂在武大力的身上,符玉迟用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