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在正厅靠着凭几坐下，看了看瘫坐在一旁面容呆滞的夫君，叹了口气，心中虽有几分不忍，但想到女儿小小年纪遭受的折磨，便又硬起心肠。

她挺直腰杆，道：“夫君，方才的一切你都看见了，还有何话要说。”

文柯闭了闭眼，似乎用尽全身力气：“燕岚，萱儿一岁生辰之时到底发生了何事？将你的疑虑尽数说与我听。”

刘夫人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记得嫁进文家的第一个早晨，她怀着新妇的忐忑，早早起身梳妆打扮，小心挑选衣饰，生怕打扮太过素净，惹婆母嫌弃寒酸。又怕穿着过于华丽，令婆母觉得太过招摇。

坐立不安的样子还惹得文柯打趣了自己一通，她犹自记得，那天文柯从身后搂住她的肩，亲手给她簪上一支云纹钗，柔情满溢：“娘子真美，母亲定会喜欢你的。”

甜言蜜语尚在耳边，却被现实撕扯得伤痕累累。

头回给婆母敬茶，只见文老夫人端坐在主位，冲着他们这对新人满面笑容，只是不知是否是她过于拘谨，只觉得老人家的笑意未达眼底，在她转身之时似乎用阴冷防备的神色打量着她。

好在有夫君体贴，新婚之中她过得如此甜蜜，渐渐将这个念头丢在脑后。

半个月后，文柯启程前往建安贩货，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她虽然心里不舍，但也知要以家业为重，连夜给夫君收拾好行装，清早送他出城。

文柯与她依依惜别，嘱咐道：“你莫要怕，阿娘是个和善人，若是有事，就告知阿娘，她定会好好照顾你。”

望着夫君远去的背影，她转身回府，只是没料到，噩梦刚刚开始。

第二日，文老夫人便以家中没有男人，难免冷清为由，命她到屋里来近身伺候，她原想着文老夫人年老寂寞，许是想和自己多说说话，打发时日，便也未多想。谁料到，文老夫人竟是真的拿她当仆妇丫鬟使唤。

文老夫人以家规为由，命她在身边立规矩，整日坐都不能坐一下，洗衣做饭，烧水煮茶，想她虽不是大家闺秀，也算是出身殷实之家，何曾干过此等粗活，很快十指红肿，生了冻疮，腿脚如绑了千斤重的沙袋，抬都抬不起来。

她十分委屈，知道是文老夫人在故意刁难自己，却不知是何缘由，又不敢当着他人的面哭，只得眼泪往肚子里咽。一面咬牙挺着，想着自己逆来顺受，绝不违逆文老夫人的意愿，人心都是肉长的，也许时日久了，文老夫人感受到她的孝心，便不会磨搓她了。

一日，她端起煮好的新茶，向文老夫人住的正房走去。此时正是午后，因文老夫人要午睡，下人们大都不在正房伺候，屋里屋外一片宁静。

她走到门口，怕吵到文老夫人，放轻了脚步，刚走进花厅，却听到有人在内室喁喁私语。

只听得文老夫人的心腹周大娘说道：“老夫人，这几日我观少夫人甚是勤快，您吩咐的活计都干得甚是仔细，即便是有不懂不会的，也学得甚快，老奴看，倒真是位贤惠的，还是老夫人的命好，得了个好儿媳。”

听到下人为自己说话，她心中不禁暖暖的。没想到，却听见文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倒是八面玲珑，得了柯儿的几回嘱咐，就处处帮着外人说话。你别忘了，如今虽是柯儿当家，这内宅还是我说了算的。”

周大娘顿时不敢说话，只讷讷地应着。

文老夫人接着说道：“想当年柯儿十岁上，父亲就没了，我一个女流拉扯着孩子，在外抛头露面支撑着文家的营生，什么人没见过。这个刘氏，不论我如何刁难，都一言不发，表面看柔弱孝顺，其实内里最是心机深重的，整日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迷得柯儿神魂颠倒。不然柯儿也不会枉顾文家的家规，娶一个命里无子的女人进门，他们这是要绝我文家的后呀。”

周大娘只得在一旁劝道：“老夫人不必太心烦，这子嗣之事可是说不准的，兴许过不了多久，少夫人肚子里就有好消息呢。”

文老夫人叹了口气：“唉，子嗣一事关系文家生死，文家到柯儿这辈，已是三代单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文家断了子息。”

花厅中的刘夫人眼底泛酸，原来婆母对自己厌恶至此，她不知该如何自处，进退两难，又怕手中的茶凉了，还是一咬牙走了进去。

文老夫人一见她来了，便闭了嘴，神情阴郁地靠在软枕上。

她忙走上前去，双膝微曲，将茶盏举过头顶：“请婆母用茶。”

文老夫人半晌没动，直到她渐渐支撑不住了，方接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她暗自舒了口气，还没站直身子，便感到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地向她泼了过来，她被烫得尖叫一声，慌乱中用手臂遮挡脸面，人也倒在地上。

只听得茶盏碎裂的声音，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她的脚踝小腿已被割出了口子。

她震惊地看着一脸怒容的文老夫人，只见这位高高在上的婆母骂道：“你端这冷茶给我年过半百的人喝，是想害死我吗？”

她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