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天启元年五月二十日，薄暮日渐西进。

守备府地下的议事厅内，尤景和，陈忠，王辅，小五，钟林，阿克善，巴特尔第一次集合商议。

在场众人除了钟林和小五之外没人认识阿克善和巴特尔，但当他们看到了先前的景象，各自心里有了些轮廓。

“你是说，目前在旅顺内部的另一股势力是白莲教，并不是朝廷？”

钟林看着阿克善，皱起了眉头表示了自己的怀疑。

后者通过自己在女真人当巴牙喇的经历，说出了自己关于旅顺城内部的看法。

阿克善活动了一会儿刚自由舒展的四肢回答道：“女真人不止一次成功策反过你们明人的城市堡垒，但表面上的利诱只是起了一部分作用而已，并不是所有的明人大官会想要钱。”

“但是李永芳确实用他的关系策反了许多人。”王辅狠声说道。

阿克善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与巴特尔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永芳确是在努尔哈赤手下颇得宠幸，但是之前和我们主要配合的却是白莲教的人，他们似乎和金国达成了某种交易。”

“我这一路南下，晚上不止一次遇到过白莲教徒来传教。”巴特尔冷声说道。

钟林阴沉着脸再一次陷入了沉思，脑海中飞速过着这几天经历的事情。

明朝是白莲教活动的活跃期，自从永乐年间的唐赛儿起义失败后，白莲教徒非但没有式微，反而越传越广。

到了如今的明末，白莲教的教义日趋成熟，组织也愈发正规。

他们信奉‘弥勒下世’，信徒遍及整个大明和被大明所影响的区域，大有野火燎原之势。

由于在教中不分个人的财产，地位与性别，对中下层百姓蛊惑性极强，有明以来，几乎每个时期都有教徒聚众起义。

钟林曾经所在的开原镇也数次镇压过白莲教徒作乱，他对那些嘴里呼喊着“无生老母，弥勒保佑”的疯子没有什么好感。

他们打着‘佛国降世’的旗号，大肆破坏与屠戮不愿意信奉他们的人，逐渐地行事愈发疯狂。

“你们能够在那天全员潜入旅顺口直扑武库，背后是教坊司的人，而教坊司的人根据你所说的，里面有不少的白莲教徒。”

钟林把双手插在胸前，尝试着把事件联系在一起。

“不错。”

阿克善肯定道。

“为什么？”

钟林不禁问道。

他不明白白莲教为什么要和建奴合作，明明他们的教徒大多是穷苦百姓，而建奴却在辽东大肆屠杀汉人，奴役他们的教徒变成他们的包衣阿哈。

王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万历二十四年，开原镇集合马营与神机营剿灭了一处白莲教的城寨，凌迟了辽东镇的白莲教头领“佛母”，那次之后莲妖着实消停了几年，会不会。。”

“莲教反扑。”

陈忠冷冷地说道，而后看向了尤景和。

“景和，我们去年在军中破获得那起白莲教渗透案，你可还记得他们临死前喊得那些妖语？”

尤景和默然想了一会儿，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是：“迎圣母，扶金妖，诛暴明，弥勒佛国降万世，光耀普照万万年？”

陈忠笑着点头。

“亏你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毛大帅在那之后一直让我秘密在军中暗查这件事，以确保未来在大战中保持军心稳定，然而却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尤景和特意把“稳定”二字说的重了些，这是他时刻都在注意的事情。

钟林砸吧了一下嘴，像是朝尤景和解释道：“守备府在追查莲妖的时候，会保持“稳定”的节奏，如果涉及东江军中的人，我们也会保持“稳定”。”

“莲妖无孔不入，若是要探查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目前东江军要确保城防，守备府要探查细作。”

王辅左右踱着步，口中喃喃自语。

他看到了钟林神情有些铁青，便又补充道：“我的建议是让巡抚衙门接手侦办莲妖，守备府和军方负责在暗中监控。毕竟朝廷一直提防莲妖，温轩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说罢，王辅也学着钟林把手插在了胸前。

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小五听得一愣愣地，最后支支吾吾地感叹道：

“我还以为，只要查出城内的建奴细作就可以了。”

钟林朝小五挑了挑眉毛：“这就是我始终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新朋友的理由，他们的口号实在是太像莲妖了。”

钟林口中说的“新朋友”正是在复州卫西南活跃的黑旗军。

自从两个月前接触后，陈楚便派了一支情报人员潜入了旅顺口。

在和钟林取得联系后，陈楚不止一次遣人传话让钟林加入黑旗军，但均被钟林谢绝。

特别是通过接头的暗桩知道了黑旗军将复州卫西南的村庄地主一扫而空后，钟林更加对长生岛与黑旗军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