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宫宴散后，坤宁宫，萧慎同我讲起了当初嘉德殿内，太宗皇帝对他说的话，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方才明了了自己嫁入皇室的所有前因后果。

“你小时候进宫，皇爷爷见你第一面时，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来一定要你成为我们萧家的人，他说他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皇祖母的影子，那种倔强，坚韧，聪明，不惧，落在他的眼里，都是皇祖母的模样，就连长相，都与皇祖母有着几分的相似。皇爷爷说，以后你会是个好皇后。”

所以，在十多年前，太宗皇帝就已经在心里定下了，有一天他要选个儿子或者孙子来娶我，就因为我性格上与襄武皇后的几分相似。

我早知太宗皇帝对襄武皇后的深情，却从没想过，我之所以被赐婚嫁进皇室，最初的原因，竟就是这难得的深情。

因着太宗皇帝的深情，即便贵太妃娘娘端庄贤惠，温柔贤淑，他也不肯给一个皇后的名分。即便萧璟文采斐然，聪明能干，是一代贤王，更有帝王之才，他也断然不会将那皇位传给萧璟。即便曾经的太子心肠软，又痴情，没有宏图伟志，他也不会废太子立他人，更在太子病重时谋划好一切，最终将这皇位留给了萧慎。

在马背上纵横天下，平定四方，亲手弑兄得来的这皇位，他任性的选了襄武皇后的血脉去继承。

何等的深情？何等的偏爱呢？

我看着眼前的萧慎，藏起了心中的苦涩与幽幽的失落，勉力露出些笑容来，说道：“不知是襄武皇后的三生有幸，还是我的三生有幸，得蒙太宗皇帝如此垂爱。”

萧慎拉着我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指，温柔一笑，又将我揽进怀里，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是我的三生有幸，皇爷爷将你留给了我。”

是，你觉得太宗皇帝将我许给你，是你的幸事，那我呢？既然太宗皇帝早早已然认定了这门亲事，又为何不让我早早知道？若我早知道有朝一日我会被圈进这皇城里，作为你的妻子，大启朝的皇后，我就不会生出那些无谓的希望来，也不会有如今种种绝望，痛苦。

太宗皇帝因着心里的偏爱，几次纵容我，小时候我想要朝露殿的红梅，萧慎不许，我将萧慎按在雪地里打，太宗皇帝知道后却是哈哈大笑，不仅亲自为我折了红梅，还夸我身手好，连男孩子都打不过我。

当初我私自跑去北境，困于银川寨，他钦命上阳关守军支援前线，不止为了守住银川寨，更为了救我的命。又在战后听闻我想要留在北境时允了我的请求。

正是因着他的纵容，我的翅膀一点点的生出，却在我想展翅的一刻，亲手折断，把我关进了这巍峨华丽的皇宫囚笼。

我是怨的，但说到底，我该怨的，究竟是谁？

萧慎又一次在我耳边柔声说着：“玉儿，我们生个孩子好吗？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他···”

最好的？皇位吗？我纳兰玉都不稀罕什么皇后之位，我的孩子又怎会想要这皇位？我又怎会把自己的孩子架在皇位之上，一生都不得自由？

腊月中，天气晴好，我让采蘋接了郭琬宜来坤宁宫，一起说说话，并让她帮我挑几件礼服给和安，以备在除夕夜筵上穿。

正巧范美人来谢恩，因着前日里我将新贡上来的几匹蜀锦赏了她，也并不是我拿着贵重的贡品收买人心，不过是当初我病中时，范美人几次来探望，还送了些名贵的补品，我生来不愿欠别人的，更何况如今我是中宫之主。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瞧着那颜色鲜艳，想着你自升了位份也没送过你什么，你就拿去裁几件衣服，年节里穿着也是热闹。”

范美人听我这一番话，更是站起身来又屈身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的赏赐，就算是寻常料子也该珍视，更何况如此贵重的蜀锦。臣妾万分感激娘娘的抬爱。”

“范美人客气了，”我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又问道，“如今凝云阁住的还惯吗？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打发了人来坤宁宫。”

“得蒙娘娘垂爱，臣妾不过五品嫔妃，娘娘便赐了凝云阁，臣妾一切都好，心里感念娘娘的照拂。”

我面上露出端庄的微笑，心里却想着这范美人如此也不知是当真恭敬还是披了虚伪的面具？每句话看似都是讨好，语气却始终是不卑不亢，许是自小养在杜大相公府上的缘由，有些个才子文人的不羁与傲气。

“皇后娘娘宽仁，有娘娘在，可是我们整个后宫妃嫔的福气呢！”郭琬宜笑着接过话去。

“昭仪姐姐自然是好福气的，”那范美人仍是一脸微笑着，说道，“眼看着昭仪姐姐就要生下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了，这样天大的福气，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这话要搁旁人说出来，我听在耳朵里，心里不过当是一种嫉妒与讽刺，但这范美人说出来，我听了却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又看了一眼那范美人，只见她朝着我略颔首，又道：“若中宫得嫡子，必是我大启朝之最大幸事。”

我笑了笑，未答话，倒是郭琬宜显得有些局促，连忙说道：“范美人说的是，臣妾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