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陈之章的时候，他黑瘦黑瘦的，长期的营养不良，一双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脸上尽是常年风沙吹的皲裂，十根手指头又干又黑。

那时我不过七岁上，父亲趁着年节回京时将他带回了镇国公府，母亲见了也是直抹眼泪，不停的念叨着太可怜了。又听了父亲说是在沙狐洞里捡回来的，母亲更是难受的不行，连夜给他做了新衣，日日叮嘱厨房轮流着给他做各种好吃的。

不过短短的一个来月，人也胖了，身子也结实了，脸上也有笑模样了。父亲言说本想将他放在家里母亲身边养着，后来又觉得家里有女儿，年纪小了还好说，以后怕是不便，又带回了北境。

那之后陈之章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父亲视他如亲子般照顾，又毫不藏私的教骑马射箭，兵法武艺，一样也不比我亲生的两个哥哥差。

后来每次父亲回京，身边都带着他，而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种叫做枸杞子的红色果实回来，他说是北方之地特有的，不管是新鲜了吃还是晒干了，都是甜甜的。

我也觉得甜甜的，每次听到他要回京的消息，就会蹲在镇国公府的大门槛上，等着他骑着北境才有的高大的骏马，带着我喜欢吃的红色果实，扬着意气风发的笑脸，奔驰而来。

今日他没有骑高头大马，也没有给我带枸杞子，但他向我伸出手，他对我说：“小石头，我来接你，回北境。”

若我仍是当初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听到他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把手放在他手心里，仰起明媚的笑，对他说：“好。”

但，物是人非，我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阿狸哥哥，我不能再和你回北境了，”我抬起头，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失落，我知道此刻他心里是痛的，我心里也是痛的，但我仍旧要这么说，“我们再也不能一起回北境了。”

“为什么？”他的语气里都是不甘，“我们说好的，一起守着北境，守着纳兰家三代热血洒过的北境。”

“我已嫁入皇家，嫁给了当今陛下，我已经是皇后了，我如何再同你回北境？”我强压着涌上来的眼泪，我知道只要我的眼泪落下来，陈之章便不会再犹豫分毫，立刻就会强行将我带走。

“我不在乎！”陈之章双手钳住我的肩膀，他低下头，眼神坚定，“我不在乎你是否嫁人，你是我的小石头，这一生你都是我陈之章认定的人！我们一起回北境，现在整个北境军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你跟我回去，更名换姓，整个北境军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将你的事情透露出去分毫。”

直到他说出这一番话，我才恍然明白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急于夺权，就是为了这个？”

“是，”他点头，“我要接你回去，多等一日对我都是煎熬，没有你，我要那北境军权又有何用？这些年我何时在乎过名利，我在乎的只有你！”

“不，”我慌乱的直摇头，又抓住他的手，急切的说，“阿狸哥哥，北境军权迟早是你的，但不能是你抢来的，你以为整个北境军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可这天下，是皇家的，这天下人，忠心的都只能是萧家！”

“我可以对皇室忠诚，我也可以为萧家上阵杀敌，镇守边疆，我又何时曾惜命过？但你不行，我要带你回去，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北境，誓死效忠皇室，效忠大启。”

我知道他已经铁了心，一定要带我回北境去。我也明白了，为何姑姑并非病危母亲却差了人进宫给我送消息。

一切都是他的安排，只是他虽说服了母亲，却是瞒着父亲的。然而他自小就是父亲带大的，父亲了解他比他自己更甚，一切怎么可能瞒得住，所以母亲才急急的来赶我回宫，定是父亲发觉了逼迫母亲这么做的。

陈之章见我一直不回答，牵住我的手，语气温和的问道：“玉儿，我们先走，好吗？”

我又再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全是期待，渴望，我不想让他痛苦，但我不能自私的撇下镇国公府几十口人的性命不管就这么和他一起走了。

“好。”我点点头。

他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然而就在他牵着我的手转身要走时，我一个回身，伸手便抽出了他腰侧的匕首，挣脱了他，后退了一步，将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玉儿！”他急切的伸手要去夺我手里的匕首，眼神里尽是担忧，“玉儿，你要干什么？”

“别过来！”我双手握住匕首，又用力了几分，丝丝的疼痛传来，这把匕首是当初我送给他的，我在帝京城寻了多少名工巧匠，挑了多少精钢硬铁，才铸了这么一把利刃，当初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拿着它抵在自己的颈间，以此胁迫我的阿狸哥哥。

“玉儿，别！”他停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这把匕首是他亲自开的刃，他自然晓得只要我轻轻用力，瞬间便能割破我的喉咙。

“阿狸哥哥，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但我不能和你走，我不能为了我自己，全然不顾我纳兰家全族的性命。即便如你所说，北境军已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