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真是热闹。”

李四靠在老枣树下，枯瘦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蓬乱的头发像是叫花子，眼眸木纳无神，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俗称，死气……

小时候，没什么能玩的，在李四的心中，除了过年以外，一年之中最盼望的，当属四月四前三天的大戏。

这是村子的习俗，第一次听到唱戏人开嗓之时。那年，他六岁……

“你是何方小将，辄敢大胆到此挑战?”

“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吾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

村口的戏台上，画着脸谱的唱戏人一个手舞棍棒，腰戴虎皮群，尖嘴猴腮；一个高举长戟，身披银甲，不怒自威。

“爷爷，这是哪一出戏啊？”

雪落北国，戏台下，刚满六岁的李四指着台上厮杀的唱戏人问道。

站在他身旁的佝偻老者眯着眼睛笑了笑，拉起了孩童的手：“孩子，那是小圣施威降大圣啊！”

“小圣？大圣？”孩童不明所以的呢喃。

“是啊，咱们村子里，世世代代，男女老少共同生活，可唯独，少了一尊小圣。”老者看着台上的大圣叹了口气。

兴许是老者的话语太过于深奥，以至于孩童低着头嘟囔着嘴，小脑袋瓜都已经摇成了拨浪鼓。

老者见状，慈祥一笑，弓着腰轻轻的抚摸着孩童的后脑勺：“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爷爷说的话了。”

随着台上戏曲的落幕，台下看戏人也逐渐散去，唯独老者，僵硬的从衣服兜里掏出了几枚铜板放在了戏台旁。

见此一幕，唱戏人鞠躬致谢。

戏里戏外的规矩，先握手，后接钱。

然而当两位唱戏人正想伸手的时候，低头看去，后背顿时冷汗频频。

老者的手，枯瘦奇长，指甲紫而发黑，这等模样，在老一辈人的口中，不是命里带煞，就是苍天不容。

唱戏人哪里还顾及得上放在戏台旁的铜板，当他们二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老者已经走远，背影逐渐模糊。

……

黑水村，地处八百里秦川，面朝湖泊，村里的几百口人世代以捕鱼为生，自给自足，与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无异。

进了村子直走，到头就是李家的院子，无论是路过还是特地拜访，敲三下门，要是没有人回应，也别勉强，转身离开就行。

要是听到回应，等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开门的永远是李四。见了面，称呼一声四哥，也别管他应不应，算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雪落北国，更新迭代。

昔年涉世未深的李四现如今已经十七，再过一年就能从爷爷的手里接过家族的大任。

东起灵，西喇嘛；南赶尸，北出马。

自八百里秦川，抬棺匠世代居此。

一声起棺，一生抬棺。

“小四，想什么呢？”

李四爷爷推开了院子的门，走到了李四的跟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李四回过神来，低声道：“今天村口有唱大戏的，想起来我小时候了。”

他朝着铜钱手链哈了口气，低下头擦拭着一下，眼神飘忽，小时候的天真令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算算日子，后天该是四月四了。”李四爷爷叹了口气，“来的还是太快了。”

听了这话，李四皱了皱眉：“爷爷，什么来的太快了？”

李四爷爷见自己的孙儿诧异，也是没有对其隐瞒本分：“成人了，也是时候把家族的事情告诉你了。”

“家族？”李四更加疑惑。

“是啊！”李四爷爷点上了一根旱烟，嗓子沙哑，“没有咱们老李家，就没有黑水村的今天。”

一口浊烟吐出，李四爷爷口中的故事便从第一代抬棺匠开始……

三百年前的那一件谈之色变的往事，放到今天依旧是村民口中避之不谈的禁忌。

刽子手，横刀吐酒断头颅。

四月四，家家户户闭门窗。

这是当年李家祖辈立下的规矩。

据传言，黑水村在明朝万历四十年，也就是明神宗朱翊钧时期，这里曾经是一处血腥冲天、怨气犹存的刑场。

三名刽子手不由分说，接连斩下了村子百十余人的头颅，手段残忍至极，正因如此，黑水村也是一度成为了禁地。

事出第二天一早，三五个胆子大的年轻村民请了缝尸匠，替那些冤死之人求来了一副完璧身躯。

村口，老者正襟危坐。

他是李家先祖，抬棺匠一脉的祖宗。无人知道他的姓名，每逢在街上碰见，村里人都会恭恭敬敬叫他一声李爷。

一杆烟袋，是他行走江湖的标配。

手指奇长，指甲紫而发黑，是抬棺匠最显著的特征。

“李爷，到时辰了。”在老者身旁，一个年轻人低声说道。

李爷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