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天在厨房里座好了电热水壶,涮洗了两个茶杯,又回到客厅的电视柜前翻找起来,嘴里念叨着:
“我平时在家都是喝凉白开的,家里也没准备什么茶叶。哦,这里还有一罐82年的安溪铁观音,真空密封还没破开的,今天破例用来招待两位贵客了”。
“......”。
林叔呲呲牙,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有心了,今天我们也开开眼界,品鉴一下古茶”。
笑脸小道岔开了话题,问道:
“家里人都上班去了吗?”
尚天抬眼望了一下林叔,按说他这么能耐,家庭成员的信息应该顺手都能查到的,貌似没有仔细和笑脸小道说明白,也没见他有帮忙解释的意思,就自个回道:
“我父母已经过世12年了,还有一个妹妹平时住校,两周才回来一次”。
“哦”。
“嗯,上小学”,林叔补充了一句。
“才上小学就住校了呀,够狠心的。是你是捡来的,还是她才是亲生的?”。
笑脸小道接嘴道,随后愣了一下,转念一想,感觉不对劲。
“伯父伯母都过世12年了,你妹妹怎么还是才读小学”。
尚天冲着笑脸小道翻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从小妈妈就教我不要和没脑子的人玩一块去。
怕传染。
林叔板正的面容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来,很老阴批的样子。
“他妹妹的名字就叫尚小雪,应该是读高二高三了”。
“......”。
闹了个乌龙尴尬,笑脸小道也不以为意,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向不易,就是一个闲散的火居小道。林叔叫林千军,是仓东派出所的副所长”。
“尚天,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这儿,也没有照顾到你们兄妹俩。这么多年来,你拉扯着妹妹长大成人,真苦了你了”,林叔缓重地说道。
尚天默然无语。熬到现在,回想起来心中的酸楚已经渐渐淡然了,不过此刻感受到长辈的关爱,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那时候,自己才11岁,离青春叛逆期都还差好几年,就成了一家之主。
学校的叔叔阿姨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看你们,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让爸爸妈妈开心。等到叔叔阿姨抱着两个小盒子进了家门,还举着爸爸妈妈的黑白大照片,摆放在主卧室的五斗柜上,半懂事的尚天能猜想得到,这个很远是遥不可及,这个很久是漫漫长夜。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也没有其他的近亲,还要哄着懵懂的小雪适应兄妹俩的独自生活,真个儿孤苦伶仃。
有着学校发放的抚恤金,有着每月送来的生活补贴,还有父母不算菲薄的积蓄,兄妹俩的日常生活和读书费用倒是充裕无虞。逢年过节,政府和学校工会的叔叔阿姨会带着慰问品来上门拜访,平日里楼上楼下的街坊邻居也会多做一份醋溜排骨酱猪蹄什么的送到家里来,就是刚才在家属院里被怼得恼羞成怒的张叔,也帮他揍过好几次院子里调皮捣蛋欺负人的小屁孩。
不过这些事儿对于大人们来说,都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或者是顺手而为的善意之举,远远替代不了父母亲情。在尚天的记忆里,留下更多的是风雨交加的台风季里,小雪蜷缩在毛巾被里紧紧地抱着他,是从衣柜里翻出小时候用过的背带,将高烧的小雪捆缚在背上,扶着栏杆两步一个台阶地下楼,护着她到学校医院里打吊针,是新学了几样菜式在周末烹制出来,小雪快乐地盛饭摆筷子。血脉亲情,相依为命。等我们攒够了一百张奖状,爸爸妈妈就会回来了。现在奖状证书已经摞满了五斗柜最上面带锁的抽屉,小雪也不再相信很久以前的那些善意谎言,可是兄妹俩每到学期期末时都会郑重地把新得的奖状锁到五斗柜里,过年时再拿出来铺满了大床。除了在家里兄妹俩相处的时候,尚天的身上时时负着一层厚厚的壳。
可这时候,林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尚天隐隐约约感到一种久违的亲近感,一种来自父辈厚重深沉的关爱,之前对林叔的不佳影响也消失弥散。
破防了。
尚天看向茶几上的太极阴阳玉佩,有一丝弱弱的感应,是他带来的牵绊吗?
“谢谢林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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