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护送货物的私兵已全部倒下，不过许家大多私兵都是死在了胡人的弯刀下，有几个被疯魔的李晏所杀，如今只剩一个许延。

望着向他步步逼近的疯魔少年，许延头一次慌了神。

他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抵在装货物的马车上，退无可退。

许延双手握着长刀指向李晏，腿肚子直哆嗦，鬓边的冷汗跟雨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落。

“李晏，你别过来。”许延吞了吞唾沫，哆哆嗦嗦地靠在车壁上。

李晏双眸充血，隐隐约约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脚步微顿，偏头看向马车前的许延。

他的头很疼，神思有些混乱，体内那只虫子又开始作怪了，杀不杀人似乎由不得他了。

就在许延心底暗暗庆幸废太子终于清醒过来时，那柄长剑已悬在他头顶。

许延吓得瘫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大喊道:“别杀我，我真的有药。”

“治谢萝哑巴的药。”

许延已经做好了脑袋搬家的准备，这么说无非是做最后的挣扎。

他确实有药，不过只有一味药材，是先前往来西域行商时偶然间所得。

这味药材是最关键的一味药，但还需其他药材搭配调制出一个完整的药方子，煎服或者制成药丸服下。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许延觉得废太子对待谢萝与旁人是不同的，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所以在长剑落下的那一瞬才随心喊出这句话。

许延阖上眼等了许久，发现脑袋还稳稳当当的架在自己肩膀上。

这时，许延悄悄舒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废太子真的在乎那个哑巴。

忽而，头顶传来少年嘶哑的声音：“药。”

见许延还在发愣，他少见的好脾气的重复了一次。

“药呢?”他问。

许延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随即双手递到李晏面前。

李晏接过纸包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株三寸长的药草，他放在鼻尖轻嗅了嗅。

这时，许延又道:“药我已经给你了，你别杀我，别杀我!”

这株药草他原是想用来“讨媳妇”的，可谁能料到今日会发生这种事?

若是没有废太子冲过来搞事，他就算跟胡人拼死一战也能护好货物。

先前大梁百姓都传这位废太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他当时只觉荒谬，今儿总算见识到了。

这哪是怪物，这明明就是人间恶鬼。

突然，只听对面山顶传来一阵巨响似滚雷怒鸣，轰轰隆隆、天崩地裂。

这声巨响让李晏的神志逐渐清明了过来，那双充血猩红的凤眸渐渐变成原来那般漆黑清泠的瞳色。

他转身循着声音望去。

是净雪山发生了雪崩，山顶嘶叫的狂风裹挟着翻腾汹涌的雪浪和横飞的冰雨簌簌地从数百丈高的峭壁上下坠。

逃窜到半山腰的流犯衙役还有胡人的马队顿时发出凄厉而又绝望的惨叫声。

李晏抿抿唇，开口喃喃:“阿萝。”

这时的他，乌黑的瞳孔里一片清明。

方才被刘太医背出马车时，他隐隐看到净雪山半山腰有谢萝的身影。

他知道谢萝为什么要爬净雪山。

只不过是当时吓唬她的一句玩笑话，她竟当了真!

绮蔓花是一定要拿到的，但爬到净雪山山巅取药的不是她，是宋意。

望着净雪山上滚滚的雪尘冰雾，他抿唇沉默一息，随即丢掉手中长剑，下一瞬，一团白色身影似轻雾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许延看着地上长剑愣了好半晌，待回过神来，他转头，瞪大眼睛朝净雪山的方向望去，只远远瞧见一抹与滚滚雪烟逐渐融为一体的颀长身影。

这一切皆被对面山林里的宋意看在眼里，此时的宋意已经顾不上刘太医和谢棠兄妹俩。

他扔下山林里的三人，运起轻功径直奔向对面的净雪山。

而这厢树林里，谢棠看到净雪山的雪崩时，已经哭红了眼，口中呢喃着“阿姐”。

相较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棠，谢序的神色就平静许多了，他微眯起眼眸，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净雪山，怔怔的，不哭也不闹。

净雪山上，宋意吃力地扯住李晏的衣袖，恳求道:“主子，我背您下山，雪崩了，您不能上去。”

雪尘已经埋到了宋意膝盖处，他动弹不得，稍微动弹下，雪浪便会似细沙般“哗啦啦”地往下滑。

除非此时运起轻功从雪地掠起，否则他和主子都得葬身雪海。

“可她还没有出来。”少年开口喃喃。

目光一直盯着净雪山的山巅。

因为绮蔓花只生长于净雪山山巅上。

宋意以为李晏是舍不得那株绮蔓花，于是连忙安慰道:“主子，再等等，等这场雪流沙结束，我去给您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