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露更重，落叶枯草中的秋蝉和蟋蟀“咕咕”鸣叫个不停，惹得人心烦意乱。

谢萝堪堪抬眸，乌黑的瞳仁里模糊映出少年的影子，几息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李晏乍一看到她那双水雾雾的桃花眸，纯稚又诚恳，险些忘了昨天夜里小姑娘就是顶着这么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要了吴德的命。

他蹙眉不语，掀眸望向前边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目光有些迷茫。

“可我是个将死之人。”李晏开口喃喃。

天边银灿灿的圆盘洒下清澈的银辉笼罩了荒野，可唯独遗忘了仙倌似的清冷少年。

他的周身被黑暗笼罩，阴森森的，带着几分诡异凛冽的气质。

“或许，这副破败的身子骨都撑不到昭月城。”

李晏话落，安静坐在一旁的少女动了动卷翘的鸦睫。

片刻后，她鼓足勇气，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见少年没反应，正思忖着要不要安慰下他时，“啪嗒”一声，一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谢萝白皙的手背上。

红白相映，甚是显眼。

一滴、两滴... ...

谢萝先是一怔，而后回过神来，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鼻血滴滴答答沿着唇畔往下淌，顺着脖颈消失在黑色的衣袍里。

谢萝明显感知到少年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的身子有些僵硬，双眸逐渐充血。

谢萝心悸，知道他体内的蛊毒发作了。

她起身跑到小河边用冰冷的河水将帕子浸湿，又打了满满一水囊的冷水。

折回来时，就见少年目光已经开始恍惚，薄唇紧抿似是在极力隐忍克制。

“李晏。”谢萝想唤醒他，可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

她只好用湿漉漉的帕子帮他拭掉脸上和脖颈间的血渍人，一遍又一遍。

浸过冷水的帕子覆在他苍白的面庞，少年嗜杀猩红的眼眸逐渐恢复清明，漆黑的瞳仁里浮上清泠泠的碎光。

他歪头，直直地盯着谢萝，乌浓如锻的长发顺势滑落遮住半边面庞。

他皱皱眉，薄唇一动:“阿萝，谢阿萝。”

他开口喃喃，唤着谢萝的小名。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胳膊，宽大的衣袖顺势滑落在臂弯，裸露在外的半截细瘦腕骨上戴着一串黑檀流珠，流珠上的墨莲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青葱长指抚上谢萝的脖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女的喉咙。

“恨我吗?”

谢萝先是一怔，待回过神来，拉起少年的另一只手，用湿帕子继续帮他擦着手背上不小心沾染的血渍。

低垂着脑袋，李晏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压了压眉梢，双手捧起少女的脸颊，瞥见她眸中氤氲的水雾和微微颤抖的红唇。

“阿萝。”他一遍遍地低喃着谢萝的名字。

谢萝迎上他的目光，与他四目相对。

她嫣红的唇微张，无声吐出几个字:“殿下会长命百岁。”

话落，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被西北风吹得皴裂的颊畔缓缓滑下，似珍珠般一颗颗滴在李晏的手背和他腕间流珠的墨莲上。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情绪，用手背擦掉泪水，起身大步离去。

直到谢萝的背影消失在这寂静的荒野上时,李晏才缓缓回过神，双手保持原来的动作滞在半空中。

良久，他收回手有些无力地垂在身侧。

少年冷寂的身影被映在这重重叠叠的黄土山上，一重又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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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的队伍抵达肃州，因着短解换值而短暂歇了一上午。

午后，队伍出发。

吴德死后，另三名短解在肃州也被换下，来了两名新短解，两人都是高瘦身形，面相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队伍行进的途中，那二人喋喋不休地给流犯们立规矩。

而队伍里的流犯面无表情，这两个多月来，见惯了吴德的凶悍和同伴一个个倒下被拖到乱葬坑的场景，他们早已麻木。

明日十月初七立冬时，夜里的风透着刺骨的寒冷，流犯们身上只套着一件薄薄的囚服，寒气好似千百条阴冷的毒蛇侵袭着他们的身体。

夜里歇息时，流犯们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一如既往，谢萝在四周扒拉了些干草，往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睡觉时又给妹妹身上盖了一层。

但睡到半夜，谢棠迷迷糊糊间还是蛄蛹到姐姐怀里，像八爪鱼似的抱着谢萝的腰身不撒手。

翌日，天微微亮时，男人高亢的咒骂声唤醒了美梦中流犯们。

骂人的是新来的那名短解，姓毛。

挨骂的是魏氏。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胚子，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想爬爷的床?”毛短解厉声咒骂道。

魏氏跪趴在地上抽抽搭搭地抹眼泪，脸颊上还印着清晰的巴掌印。

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