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凉,又经几个时辰大雨,即便晨起天已放晴,空气中却也不免泛着阴湿的寒意,哪怕朝阳穿透云彩丝丝缕缕地闪耀光辉,似乎也是无济于事。
红墙围绕的未央宫乍眼望去华丽奢广,内里然是另一般风景。
满地的落叶混着泥土黄中泛黑,厚厚地铺在地上发出腐烂的味道;几盆东倒西歪的花植碎了一地,干枯的枝叶孤零零地躺着已然瞧不出之前的模样,更叫不出来名,只隐约瞧着其中一株似是正正好会在秋日盛开的菊花,也不知如今这般前它是否绽放过光彩,或许有,又或许没有,左右入眼皆是颓败萧瑟,它是否盛开早无甚意义,也无人在意。
此时晨曦未满,稀稀碎碎的阳光薄薄地铺在宫道上试图掩去雨夜的痕迹,只是道上一身着内务太监服饰的几人脚步匆匆顾不上未干的路面而留下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脚印,平白又是加深了痕迹。
他们快步走至宫门前,为首的太监面无表情地望着紧闭的大门等着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开门。
大门推开的一瞬,无数细小的灰尘迎面扑来,撞进日光中肆意跳跃,妄图驱赶走毁它清宁的闯入者,宣誓已经被它占据的主权。
为首的太监眼疾手快地抬手抵在鼻间,虽挡住了灰尘,然门内传来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却渗过指缝窜了进来,嫌恶地让他紧了紧眉头。
带人走进去后,脚底踩着的烂叶发出响声,溅起些许泥水弄脏了鞋面,大太监低头瞧了一眼,不悦已经跃然脸上,掸了掸衣摆加快速度朝正殿走去。
正殿的门是开着的,隔着远也能瞧见端坐在桌前的素衣女子,因而大太监才直直地带人走了过去,省了叫人找人的功夫。
越过门槛踏入殿内,他抬眸扫了眼女子,随即拿过一旁小太监手捧托盘上的圣旨漠然尖声道:
“圣旨到。”
女子缓缓抬眸,略显憔悴的面色遮不住她原本的绝色。
她宠辱不惊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上前跪下,一举一动尽显端庄规矩。
大太监见此眼中快速闪过一抹讥讽,而后摊开圣旨宣读道:
“朕亲旨,皇后姜妤为后不贤,为妻不淑,管理后宫无能,且妒忌任性,多次谋害妃嫔,心思歹毒。朕念尔乃发妻有伴君之功多次容忍,竟使尔变本加厉,已不配一国之母尊荣。着即日起,褫夺姜妤皇后之位,收回凤印金册,贬为庶人,赐鸩酒,钦此。”
宣读完圣旨,大太监将圣旨对折朝姜妤递过去,“庶人姜氏,接旨吧!”
姜妤垂眸望着地面,在圣旨宣读完的那一刻忽地低低笑开,渐渐笑声越来越大,她不去接旨,右手撑地缓缓站起来。
不知是打击太大又或许是没有站稳,她身形稍稍踉跄,晃了两下才堪堪站稳,望着门口的方向笑容悲戚绝望又满是恨意道:
“赐鸩酒?哈哈哈,鸩酒,好一个赐鸩酒。”
她十五岁嫁给阮熠,为了他的皇位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费劲心思才助其登位,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可结果他登上皇位除掉的第一个人便是她。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是如此?
其实早在五月前她被禁足未央宫时便已然料到她从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只是心中却还对阮熠存着期待,总觉着他不会这般对她,总觉着那些情深不似作假。
但此刻的现实打碎她仅存的幻想,将她无情地推进深渊,嘲笑她过往有多愚蠢。
大太监见惯了后宫女子临死前的疯魔,压根没将姜妤当回事,抬手一挥,身后的小太监便托着放有鸩酒酒壶和酒杯的托盘走到姜妤面前停下等她自行了断。
“请吧!”
姜妤盯着酒杯里满满一杯的鸩酒迟迟不动,大太监没什么耐心,语气不善地催促着。
怨与恨充斥心间,姜妤那双美得媚人的眼睛此刻被冷意浸染,透出瘆人的寒霜。
她端起一杯鸩酒,冷笑地打量细数杯面上的涟漪,随后撩起眼皮望向大太监,端着酒杯的手指一松。
“啪~”
金杯落地,砸出清脆的声响后滚到了桌角下,鸩酒撒了一地,溅湿了姜妤的裙摆。
她不为所动,眸色恢复平静仿若什么都未发生一般,“让陛下亲自过来与本宫说。”
大太监凝眸盯着姜妤,满眼透着不耐烦与不屑,嘴角微微勾起,讥讽道:
“还当自个儿是皇后娘娘呢?汝已被废,区区庶民岂有资格见陛下尊荣!收了你的妄想快快上路,省得耽搁咱家别的事。”
他这话音刚落,殿门外紧跟着传来一道声音:“我的好姐姐,陛下若是真想见你,怎会五月未踏足此地一步?圣旨既下,结局已成,你见了陛下也无用,还不如好生上路留个体面,这般作闹可不成呐!”
来人一袭月白云烟细绸缀荷裙,娇艳柔媚的脸上丝毫不掩饰她内心的愉悦,望着姜妤缓步踏入殿内。
姜妤移眸至那一副以胜利者的姿态嘲讽自己的女子,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过往。
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