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舟站在客栈门前，秋风萧瑟。

老六牵来一匹马:“雨天路滑，带上它，再遭殃的，就是别人，而不是你。”

董小舟道:“没有它，先遭殃的未必是我...”

“再遭殃的，也未必是你。”

董小舟的眼睛里有光，闫老六的双眼也有光。

“这是老三的马，他同你一样，也使刀，这马，喜欢用刀的主人。”南珩抚摸马背，指尖划过，行云流水。

马蹄粗壮，马身修长，董小舟抚上马首，马儿没有闪避，两只眼睛看向董小舟，灵光闪动，灵畜通人性。

忍不住一声赞叹:“好马。”

“再好的马，也得有个懂他的主人。闫老六是在问:你...是不是这样的人？”

董小舟翻身上马:“你认为，我是不是？”

两人同时露出笑容。

南珩道:“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叫老三。”

董小舟道:“那我岂非占你三人便宜？”

闫老六显然不介意，南珩也不介意，二枫似乎也不介意。

健马长嘶，董小舟轻轻一抖缰绳，马儿已飞奔而去。

许久，闫老六道:“你认为，他合适？”

南珩道:“难道，你认为他不合适？”

闫老六的表情显然在说:“当然合适。”

二枫依然紧紧握住他的剑，他的眼里已经看不见一人一马，街道上的积水被重重踩碎，又重新汇集，汇集起的积水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有风吹过，几片落叶旋转飘落在水里，再有人经过的时候，落叶又被揉碎在积水中，积水与落叶搅动在一起，水更加浑浊。

看来，后面的路，并不好走。

下过雨的路面，当然不太好走，但不好走的路，也总是要走过去的。

赶路的方式有很多种，徒步显然更加艰难且笨拙，董小舟有马，他不必操心，没马的人，才要考虑这个问题。

有的人，他有马，但他更喜欢这种笨拙且艰难的方式。

三爷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人，也像一匹马，双腿粗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能踩出水花飞溅，一步一步，沉浮泥水之中，似走在平坦的大道之上，完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他的脚步，黑衣人认为，如果前面有一个池塘，他是不是也会这样笔直而又坚定的走过去。

三爷当然能够走过去，如果需要，如果必要，如果一定要。

黑衣人显然理解不了三爷赶路方式，他的脚步躲躲闪闪，刻意的去避开积水与淤泥，脚步凌乱，毫无章法，他是一个聪明人，三爷也应该是聪明人，但是现在，他认为三爷非常愚蠢，愚不可及。

三爷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黑衣人跨过一片积水，也顿住。

他在等，他也在等。

他在等黑衣人问，

他也在等三爷问。

黑暗已经过去，光明照耀在两人身上，身体发热，心底发凉。

泥水荡起，又重新淹没三爷的脚背，许久，他开口:你不问？

黑衣人没有说话，他想问。

三爷当然能看出来。

“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不要两匹马，或者要一辆马车？”三爷没有回头，眼睛仍然看向前方的路。

黑衣人的表情在说是。

“你说过，你可以学。”

黑衣人点头:“是。”

“就不知道，你是想学马，还是想学马车？”三爷突然回头，他的一只脚，还嵌在积水里，积水泛起浑浊，浑浊的泥水侵入他的裤腿，一点一点向上延伸，延伸过小腿，延伸到膝盖，一直延伸到黑衣人的心里。

黑衣人心生寒意，艰难道:“我...”

“你连路都走不好，你要怎么学？”

“你连路都走不好，你要怎么学？”黑衣人的心似乎突然被泥水浸泡得寒冷且麻木，脚生凉，心生寒，额头见汗。

“你连路都走不好，你要怎么学？”

三爷在看他，看他的眼睛，三爷眼睛里也有寒意，锐利割喉，喉结滚动，汗水滑落，看来今天的太阳，比平时更加耀眼，更加灼热。

黑衣人想要躲，躲开他的眼神，躲开比泥水更加冰冷，就连天上的太阳也化不开的寒意，坚硬不化，寒入骨髓。

“你连路都走不好，你要怎么学？”

他的鞋子也已湿透，有汗，有泥水，他的裤腿也已浸湿。

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你连路都走不好，你要怎么学？”

“既然躲不过...”黑衣人似乎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他的眼神突然坚定，一脚踏入前方的积水之中，坚定而有力，积水翻起的泥水比三爷脚下的积水还要浑浊，与三爷的眼神碰在一起，不在闪避。

三爷笑了，眼睛也笑了，看他的眼神不再冰冷，黑衣人能够看见他的眼中出现两个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