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监确实时常不在院内，可若是回来就是由秦瓷一人侍奉。

这福子园中如今本就只有她一人当差，打理院子就有好些活儿要忙，闲下空来还要处理些宫内的事务，一年到头来也没几天闲着的。

秦不惑在监理寺短短两年间就接替了谭副使的职位，谭副使调去刑部后他更是每天忙的都看不到人影。

长安往外十里处有一河，称作绿溪河。

这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在这河上捕鱼，绿溪河绵延数十里，从砀山一直到长安。

早上天才微微亮，暮色中西边泛起一点金黄的红色光晕，秦不惑带着一队人马策马飞驰。

昨晚明大监从宫里传来急令，要监理寺将私狱里几百号人一夜之间全部转到刑部大牢，从此关闭私狱，监理寺不再承担关押朝廷要犯职责。

昨晚月黑风高，转运消息本就突然，监理寺没能腾出那么多人手关押转运，今日大早传来消息，绿溪河内飘上来两具昨夜从监理寺转运要犯的尸体。

昨夜转运事项都是由秦大人亲自经手，最后转入刑部时也与谭大人亲自核对了名单，这才过了几个时辰真会出了如此差错！

一旁的秦不惑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手指却死扣进了缰绳之上。

监理寺关着的都是什么人，那是遗留下让朝廷都头疼的没法解决的要犯们，这些人里有的是能工巧匠和世家弟子。

他们若是想在刑部越狱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至于逃离私狱后就如此着急送死，再说私狱里关着的那些人牵扯了多少朝中重臣，若是贸然有人死去，在朝中也是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那绿溪河上的两具尸体被放置到了丕县的仵作堂内，来消息称死的是户部尚书的姑爷邵飞与东宫娘娘的外甥乔飞宇。

邵飞是三年前进的私狱，当时的罪名是偷运官盐私自贩卖，以此来从中获利，可当时官府搜家只查出了银票几张，碎银几两，家眷亲属皆不知此事。

碍于户部尚书的面子就只能先把邵飞关进私狱慢慢问责。

可邵飞是个极其嘴硬之人，无论怎样拷打逼问就是不承认。

三年前监理寺还是谭副使坐镇，最后的结果就只是暂且关押不得放行。

明眼人都是心知肚明，偷运官盐这种事情若是大查那就不是小事一桩了，背后涉及多少大人物都难说。

而另一具尸体是东宫娘娘十年前亲自放逐到私狱的亲外甥乔飞宇，其中缘由无人知道，那时的监理寺还是明大监在掌权，谭副使和他秦不惑都无权过问。

别看两人都拿过监理寺的大权，可私狱里的好多人就连他们都无权知晓是为何进去的。

明面上看邵飞和乔飞宇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又是为何同时越狱死在了绿溪河中。

不说别的，光是绿溪河在丕县这一河段就距长安有三十里远，就几个时辰的时间两人又是如何死到了丕县的这一河段！

此事定要彻查，可又不能大肆张扬，秦不惑细长的眼中闪过一道狠意，若是有人对监理寺不善，就休怪他眼里容不得沙子了。

这几日大监有些咳嗽，经常在福子园中留宿休息。

前些日子东宫娘娘那边还派人过来探望，被秦瓷好生招待了一阵才给送走，秦瓷刚入宫时见过东宫娘娘，即使从小在金玉楼见过那么多美人，东宫娘娘也是她见过最为艳色绝代的女子了。

那可真是明眸善睐的娘娘。

东宫娘娘十分和善的与她交谈，言语之间也尽是秦瓷学不会的娇媚嬉闹，当时大监就站在娘娘身后侍奉，两人站在一起就如同话本里的神仙，一时间竟是看呆了她。

那时娘娘并未为难她，反倒亲切叫宫人将她送了回来，那会子她都觉得就连东宫娘娘宫里的下人们都是那般美貌端庄，怪不得明大监愿意呆在东宫一直伺候娘娘。

后来大了稍微知道了她也一直敬重着两人。

这几日晚上秦瓷都是在大监屋外守夜，里面有个什么吩咐她也都能听得见。现在莫说是几个时辰，就是一夜都一个姿势在那儿站着她都不会叫苦喊疼。

大监夜里睡觉极轻，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往往醒来后又难以入眠，就半夜挑着灯在那儿处理公务。这夜又是这样，一阵咳嗽声响起，她便明白该进去点灯了。

轻扣三下房门后传来大监准许的声音。

秦瓷蹑手蹑脚的进去熟练的点上灯油盖好灯罩，给明大监找了一件披风恭敬的递过去。又自觉给大监把桌上要批的奏章找出来，沏好茶放在一旁，静静站在一旁等候大监吩咐。

明大监拢了拢披肩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都说无根之人命薄，看来这也不无道理，这次他鲜少的没有立刻伏案批阅奏章，反而是静坐着喝起茶来。

灯罩内烛火跳动，将二人影子长长的拉到墙上摇曳，炉内的熏香还燃着一点猩红的火光飘出东宫特有镇魂香的味道，一旁的秦瓷站在后面就像木头似的，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阿瓷，去休息吧，别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