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年一家四口没回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宋清安和宋清平两家都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宋刘氏却不太能接受。

包完了饺子也不许人吃，就那么放在箅子上。（bì，过去北方是用高粱杆和棉线扎起来的，现代一般用竹片和金属片固定扎起来。北方用来放包好没下锅的饺子、馄饨之类的，蒸好的馒头也会放在上边晾凉。在北方，锅里的笼屉也可以叫箅子）

两个儿子都还算孝顺，知道宋刘氏有心结，也没谁会提醒她，宋清年不会回来的。

眼见着夕阳西下，村里弄来鞭炮的不止宋清安一个，人家家里已经在放鞭了，宋清安坐在板凳上，一双脚搭在另一个板凳上，敲了敲桌子。

“娘，再不吃饭可真就成年夜饭了。咱们不吃可以，家之和二嫂可都怀着孩子呢！”

赵家之还好，她抽空找借口躲起来吃了点东西垫过肚子，赵小枣就惨了，没有金手指，男人也没那么体贴，她早上吃的本来就不多，这一天饿下来，她觉得自己胎像都不怎么稳了。

这会儿听到小叔子这么说，她登时眼巴巴地看着婆婆，希望能听到想听到的话。

宋刘氏捏紧了手里的抹布，一股无名火窜起，却又不知道该冲着谁发。

小儿子错了吗？小儿子没错，小年那天的情况，别说小儿子了，她自己都冒火，怪只怪老大心狠又没良心，才有了今儿个的局面。

“平子，你去村头看看。”

除夕到初三，不能哭、不能乱发脾气，不然接下来的一年都没好日子过。

宋刘氏未必信神佛，但她却是信这些个出处不明的俗语的。

压下了火气，她瞪了一眼宋清平，把人给打发出去了。

一转头瞧见宋清安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她又白了宋清安一眼。

“滚去厨房烧水！”

“好咧！”

宋清安求之不得，都不用他娘催促第二遍，撒丫子就钻进来厨房，没一会儿，房顶上的烟囱就冒起了烟，宋清平也小跑着回来了，摇了摇头。

这意思不言而喻，宋清年没回来，也不打算回来。

宋刘氏重重长叹一声出了屋子，略有佝偻的背越发显得寂寥了许多。

除了牛肉大葱饺子，桌上还摆着白菜炖粉条豆腐、一大碗鸡汤、红烧鸡块、一条炖鱼、清炒土豆片，还有一道辣椒炒疙瘩丝。

疙瘩丝这东西怎么说呢，平常就是从腌着疙瘩的缸里捞出来泡洗干净，切粗条就饭吃，这也就是个咸菜。

今儿个是年三十，没道理桌上还摆着道咸菜，赵家之自告奋勇说要添个菜，就是要用点油，宋刘氏也没拦着。

所以才有了这道辣椒炒疙瘩丝。

做法是云筝告诉她的，云筝也提醒了，这道菜油越多越好吃。

油毕竟是个稀罕东西，这年头花生榨油损耗率太高，花生的产量又低，家里不缺油但也没到随便吃点地步。

赵家之放了一汤勺油以后说什么都不肯再放，这会儿炒出来的疙瘩丝，只能算能吃，和好吃不怎么沾边。

这是对云筝来说的，对宋家人来说，这菜已经是美味。

用赵小枣的话说，那么一大勺油呢，炒个鞋底子也好吃啊！

总而言之，这顿缺了一家子人的年夜饭吃得还算尽兴，饭后收拾完了屋子和厨房，赵家之和宋清安睡觉的里屋和宋刘氏睡觉的套房都点上了灯，家里还算亮堂着。

今晚宋清平两口子不打算回自己那边住了，一家子人商量了一下，女人去套房和宋刘氏挤挤，他们哥俩儿初一得早起拜年，就睡里屋了。

赵家之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际上她睡得很好。

以往过年，舅舅和舅妈都会出去玩，玩的什么她倒是不知道，反正家里只有她和于一秀、于一良姐弟俩。

那姐弟俩不愿意带她玩，经常把她关在门外，俩人在屋里嘻嘻哈哈，他们总有排解时间的乐趣，而赵家之则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或是星星发呆。

每次过年，她最怕的莫过于除夕夜下雪，下雪的时候坐在门口可冷了，若是刮北风，她坐在门口用不了多久就得一身的雪，等舅妈玩够了回来，也会骂骂嘞嘞的，说她不懂事儿。

说来，这竟是爹娘不在了以后，她过得第一个踏实舒心，不用去门口坐着的年。

真好啊！

结婚真好。

赵家之迷迷糊糊地想着，彻底睡了过去。

初一早上天还没亮，宋清平和宋清安兄弟两个窸窸窣窣地摸索着起来，穿上衣裳，又把炉子给拨弄开，这才一起出了门。

他们俩刚走，宋刘氏就醒了。

昨晚她就睡在炕边，这会儿起来倒是不怕吵着俩儿媳妇了。

摸黑小心翼翼地下了炕，又把里屋的灯点上，随后在桌上摆了宋清安弄回来的糖块和盐炒花生。

这都是稀罕东西，宋刘氏有点儿不舍得，刚想把糖块抓点放回去，就听见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