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年少轻狂，还是许凡从妇人身上感受到太多的恶意，鬼使神差的就留了下来。

走入屋中发现房间很是整洁，似乎时有打扫，只是那正厅中央摆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残缺的佛像 ，颜色是沙质的石头雕刻而成的，底座有两层，中间镂空，上有座莲花台。雕刻的精致依稀可见，只是早已没了棱角，似乎是时常被人抚摸。这座残佛似乎是要痛哭的，没有了头，也没有了腹部，仅存盘起来一只左脚和一只搭在脚上的右手。

那一刻许凡莫名的感觉有些揪心 随口问了句：“您也信佛。”

年轻的妇人看着那尊残破的佛像，眼神当中流淌着清晰可见的笑意，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那佛像，神色温柔道：“年轻时候雕的，陪了我那么多年，现在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心善莫幼稚，老道非城府。

看着年轻妇人的神色，许凡轻声叹了口气，“若非痴情人，如何能有如此神色。”

年轻妇人似乎是很久没有人陪伴，对待许凡和暗羽两人很是热情，点灯畅谈很久，这才给两人安排了住处，各自一间房间。

许凡看着愣头愣脑的暗羽，有些担忧她的安危，但终归深知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道理，未经人事的他想不出半点办法，最后只能是默默想到，“今夜看来是不能，好好休息了，处江湖之远，夜夜守夜。”

等年轻妇人给暗羽安排好住处之后，返回时许凡向她讨要了一盏灯，妇人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为他拿来一盏，笑问道：“公子，今晚不好好歇息？”

许凡接过之后道了声谢，不好意思道：“这一路上光顾着赶路了，先生交代下来的学业，还没有完成，今夜挑灯夜读，也算是但求心安吧。”

“那便不打扰了，公子早些歇息。”

临行时宁宣寒给许凡准备了许多书篇，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自然是不必说的，其中又有五经，虽然这些篇目，以前许凡就已经读过，但先生说读书不是读一遍就行，每读一遍都会有新的感悟，这样才不至于读书读成一个四脚书架，读一辈子都读不出浩然正气。

宋姑娘离开的时候，这样说过，这座天下如此繁华，让沉默的人都显得有些傻了。

许凡自然知道宋姑娘这是在说自己，自己确实话少，但自从宋洁离开之后，许凡的话就更少了，但问先生的问题更多了，更多的是对于外面去做这几座天下的。

浅水是喧哗的，深水是沉默的。

夜间读书何其安静，窗户外有风吹来翻动书篇，许凡随手压住书本的一角，这时候门外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左右徘徊一阵子，似乎在犹豫不决，许凡连忙打起精神仔细观察，门外的人犹豫一番之后，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敲响了许凡的房门。

“许公子，你可休息了？”

许凡有些想不明白，若是这女子悄悄潜入房间，许凡并不感意外，但为何会如此光明正大。

年轻妇人神色落寞，问道：“许公子也是读书人，想来应该去过很多地方，不知道可认识一名谢苏的读书人，他应该比公子要年长几岁。”

少年听得出这名叫做谢苏的读书人，是女子萦绕心扉，百年难忘的一道苦事。

如果真相带来痛苦，那谎言只会雪上加霜。

少年叹息一声，“过往的残酷回忆，不会随着年岁而消减，谗言佞语扭曲了这个天下。只可惜我虽然要行走天下，但终归才刚刚起步，我虽不认得这位名叫谢苏的读书人，但我想问姑娘一个问题，不知这位男子与您相见，是多少个年前，一百年或三百年？”

听到许凡这一番话，年轻妇人泣不成声。

当年一名叫做谢苏的读书人，进京赶考伤到脚踝之后，路过小村，就在这村中住上了一段时日。与年轻的简恨云相识，人之后这村中小姑娘与寒窗苦读书依然前途未卜的穷酸读书人谢苏暗生情愫，两人相处的时日很快结束。

少年需要进京赶考，时间处处紧张，当年晋朝的规矩有何等严苛，未出嫁女子不得远行，父母健在，尚不远游。

穷酸读书人当时离开小村的时候，从自己的小书箱里取出了一个雕刻精美的石佛，将其送给简恨云，痛心疾首的对简恨云说道：“如此便如见我。”

没有什么少女处处挽留，少年决绝离去的狗血桥段，简恨云心知少年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就是科举成名，已经到出嫁年纪的简恨云笑着送别了，进京赶考的谢苏。

离别时，少年对简恨云说一定会衣锦还乡，一定给她带回来京城的名贵首饰，还有一定会回来。

一定会娶她。

少女满脸笑意，“千里迢迢进京赶考谈何容易，我只希望公子一路平安，如果可以金榜题名再好不过，小女子，哪里敢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谢公子以后在这穷山恶水处还有位叫做简恨云的女子。”

少女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又何等没有期待。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等待，村中人家户户迁走，少女从花季雨季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