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韫知道了百里渚想让他死，不论是私营一案为保太子而将他推出去，还是借用所谓诉其身世之故将毒藏在了焚香里。

他不能明白。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先前一事可以理解为他更爱太子；可是焚香一事呢，就只是想要他死？

他不愿意去面对，索性就躲去了儋州城。

原以为妖猫索命一事，不过就是互相的杀人恩怨，杀人偿命罢了。可是，那只是一个女孩子，若是在现代，也才是个高中生，是每天早上去上学都要被提醒喝牛奶的孩子啊……

好不容易才相认的兄长被残害，她报官却得官官相护的时候，该有多恐惧；那么多人，那么多刀，她该有多无力；当她被当做自己命里唯一光芒的人知晓了她所做之事，最后那一声“兄长”又该有多无助。

唐信存审冤无数，却如何也救不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个世界，张知韫感到无力，甚至是恐惧。

“他怕了？这是他的人生，他凭什么退缩？”张知韫跑到一片湖水边，四下无人，他抓起一把石子就往水里砸，喊着多日来的不快。“凭什么啊……”

砸累了，他就瘫坐在地上。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只需要关闹钟、起床洗漱吃早餐、去学校跟同学说他引人入胜的梦境……

“他是怕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中年男子的面容浮现在水面上——系统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在水面上打了个六连环的水漂。

张知韫只是发发牢骚，他并没有真的要辱骂百里扶光的意思。毕竟换作是自己，不仅做不到像他那样的丰功伟绩，还可能早在十二岁就做了沙场魂，更别说被亲近之人害死，自己也不愿意再活……

“给楚南乔和夏星回托梦的百里扶光……已是百年身。”系统的声音沉重，张知韫听着，心也跟着沉重起来。他问：“什么意思？”

他不是还没满十六岁吗？

“你以为穿越之前是什么？是重生。”系统也盘腿坐了下来，他轻叹了口气，继而往下说着。

“宦海风波，马革裹尸；清君侧，定内外。戎马半生一统晋土，后登临九阶，却身死枕边人之手。灵魂尚存，见亲朋挚爱，全为算计，无半分真心。他重生了，重生到陈妤给他下完毒，夏星回去求完佛祖后的时候……可他不愿意再活了。”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从小就不受父皇与母妃宠爱，也不明白素来待自己如亲父的夏清砚不希望他活。还有陈妤，甚至是后来对月誓言要守候今生今世的妻子，也要他死……太多太多了……”

风吹起湖面，荡起阵阵涟漪。张知韫瞧得出神，他看着水面倒映出的模样——温润如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知韫突然想到这句话，简直不攻自破，显得可笑。他可恨在哪里？不该出生还是不该为民为国鞠躬尽瘁？再就是他一生渴求爱，却两次死在了自认为相互亲近之人的手上……

“夏星回也背叛他了？”张知韫不信，自他了解，就是百里扶光自己背叛了自己，夏星回也不会背叛他。

“早死了的，没熬到那时候。”系统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回答得很轻松，“也就只有他真心待他，还早早为了护他周全而死了。”

“那那个枕边人呢？”一定不能是虞璟华，张知韫在心里祈求。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你的人生，可以说一切都因为你的顶替，都会有所变化！”

天色见晚，张知韫徒步走在回唐府的路上。

他真想见见百里扶光，他真的太想见见他了。见一见这位会在镜子里看到、会在水缸里看到、会在湖泊小溪上见到的温润少年郎，也想和这位少年将军说说话。

“如果我是身穿就好了——一个百里扶光，一个张知韫，所有的人背弃你，我不会，张知韫不会！”

“还有夏星回，你于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还有……下辈子你一定得记得投个好胎！这辈子我就替你过了……”

回到唐府的时候，天边已是银盘高挂，星河依稀可见。

门人替其开门，并说大人吩咐了，要宁王殿下回来后去书房一趟。

张知韫来到书房门口叩门而入，见唐信存伏于桌上看着公文，桌子一角放着清汤面。

“唐大人果真宵衣旰食啊！”张知韫走上前去端起桌上的面，提起筷子就嗦了一口。“坨了！还冷了……”

“待会儿我命人再去热热就行。”唐信存放下手中的文书。“你在外面有吃吗？没有的话我这就去命堂前给你做！”

“你以为我是你啊，唐大人？”张知韫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公文翻了翻，“就这些个字，至于你饭都吃？”

“哦？”唐信存起身来到张知韫身旁，共看他手上的公文，问：“殿下有何高见？”

张知韫不尴不尬地将公文一合，就给扔到了桌上。他清了清嗓音，道：“本王不才，看不懂。”

“殿下所学并非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