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将至，许闫一大早就到了侯府。

他今日要把军需账簿递交给将军，待霍灵在上面签字，好拿着账簿去兵部支些银子。

到时候给霍家军的兄弟们发放棉服了，也要为来年春天的招兵做准备。

霍灵仔细看了账簿，提笔签了字。

她把手里的东西还给许闫，问：“查得怎么样了？”

许闫道：“将军，我们的人恐怕要午时才回得来，哪能这么快。”

霍灵点点头，准备换身衣裳去驻地。

今日索性也没事，不如去练兵。

她还在系腰带，敏儿突然在外面敲门。

“小姐，夫人问您今日是否有事，让您陪她去趟长宁寺呢。”

长宁寺，就在京郊，倒是不远。

霍灵顿住，答道：“无事，我换件衣裳便去娘那。”

等到敏儿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才脱下衣服。

那本洁白无瑕的肌肤上，盘踞着大大小小交错的伤痕。

霍灵低头愣愣地看了会，回过神来打开柜子，挑选起合适的衣服。

不一会，倘若此刻屋里有人，就一定会看到这样一幕——最近京城风头正盛的朝野新贵，此刻正为了梳女子的鬓发急得呲牙咧嘴。

好在周氏见她久久不来，带了几个丫鬟小厮过来找她了。

周氏和身边的大丫鬟翠满推开门见霍灵这番苦恼的模样，“噗嗤”一下就笑了。

“好啦好啦，”翠满搬了个椅子过来，让周氏坐在霍灵身后，“娘来给你梳头。”

霍灵听罢，放下手中的动作，悄悄抚了抚自己羞红的脸。

小时候，爹娘总会抱起小小的霍灵，放在膝头，为她梳理长发。

后来敏儿学会了，霍灵也长大了，变成敏儿来为她梳妆。

再后来...去了西北，地方苦寒，霍灵自己就能把头发束成男子那般模样。

周氏的手指在霍灵发间穿梭，很快便梳好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发鬓。

她看着自己女儿这张耀目出尘的脸，不禁又提起：“灵儿，你说，要不要找个入赘的...”

霍灵赶紧打断道：“娘，我们赶紧走吧，回来还有些事要处理呢。”

翠满和敏儿在母女俩身后对视一眼，笑得眉眼弯弯。

平凡低调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顶篷上绣着几朵简单的花。

先帝在位时，朝廷贪腐严重，大臣们用着并不富裕的薪酬互相攀比，在出行上尤为奢侈。

曾经南疆的一位巡抚，车架前是四匹血玉赤兔马，车内华丽精致，还设计有不少暗格。

只不过后来冲撞了钟彦，被钟彦几本奏折弹劾，如今怕是坟头草已有人高了。

一路上，霍灵都在跟周氏说许闫出糗的小趣事，逗得周氏和翠满笑得前俯后仰。

随着周围景色逐渐变得静谧安逸，霍灵好奇问：“娘，怎么今日想到要到长宁寺来？”

长宁寺，乾朝出名的几座古刹之一，因为离京城极近，不少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都会选择这里进行礼佛。

周氏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说：“这几日你们休沐，娘这不是想着带你来为几个孩子求平安符吗。”

霍灵听见平安符，心中微动。

她想起，关鹤龄曾用小刀亲手雕刻出一个木牌，说是可以给霍灵防身。

后来某次战役里，那木牌为霍灵躲下一刀，碎成了两段。

想起过往，霍灵不经意又恢复成从前那嗜血冷漠的模样。

她的变化，引起了周氏的不安。

“灵儿？灵儿？”

周氏拍了拍霍灵的手。

感受到手上的温暖，霍灵这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周氏掀开帘子，和善地说：“灵儿，长宁寺到了。一会你与娘去算一卦，再叫翠满陪你走走。娘与主持大人有约。”

车夫把马车停在了山脚，霍灵下了马车，又转身扶周氏下马。

她陪着周氏往山上走，一路上，不少人都偷偷打量着她。

霍灵今日穿着一身素净衣袍，裹在厚重的外衫里，仿佛绿柳抚岸。面上不施粉黛，眉眼一片宁静，发鬓上简单地簪了梅花状的玉钗，让人只想远远看着，仿佛永远也看不透、瞧不厌。

正如寂静黑夜中的皎月，能使人心泛起一片柔软思绪，想要为了投入眼睑的一抹柔和月光而奔向她，拥有她。

远处，吴启俞正巧来到长宁寺，今日，他的恩师在此处听佛。

他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了霍灵。

吴启俞怔了怔。

他的小厮也看去，赞叹道：“京城何时有这般美人，比钰小姐还要姿容更甚...”

吴启俞听见那一声钰小姐，回过神来。

“走吧，老师还在寺里等着。”

他转身快步离去，心却不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