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御南王府。
方勉勉蜷在两床丝滑的薄衾中,身上穿了两层睡袍,闻着伶舟阙给的香袋,才缓缓睡去。
梦里有很多的声音,又好像她是在自己经过的每一世穿梭着。
她想睁眼想说话,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前后都是无尽的黑暗,天地像是一个牢笼。
突然,她感觉到有温暖缓缓的拢住了自己,黑暗冰冷随之缓缓褪去。
方勉勉逐渐醒来,才意识,身边,躺了一个人。
她假装伸展胳膊,摸到枕下的匕首握紧了,全力向身后扎去。
手腕被温热的手握住,方勉勉挣扎不得。
“我说过,你不许再这样闯进来。”
“你需要我。”
“可违逆我的人,我会想杀了他。”
“勉勉……”
方勉勉叹口气,语气冷冷。
“阁主,你该自重。”
在她醒来时,闻到身后淡淡的幽香,就知道是伶舟阙。
这人虽是个人才,可屡次自作主张,方勉勉有了恼怒。
伶舟阙毫不在意被冷落,他取下方勉勉手中的匕首,环抱这具寒透了的身体。
“第一朵莲花开了,我带来给你。巡藩路上要是不舒服了,就吃一瓣儿。”
“你这东西,能救命?”
方勉勉首先想起的,是重伤难治的御南王。
“就算神仙下凡,也是救病救不了命。不过我这莲花瓣中的灵力,可以续命。”
“续命?多长?”
“要看吃下去的人本身的根基。凡人也就三五天吧,所以不必给他们浪费。若是你,我不知道。”
自从上次伶舟阙潜入后,方勉勉在门窗里拉了挂着铃铛的丝线。
可他今夜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这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
“伶舟阙,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勉勉,你又是什么人呢?”
伶舟阙笑着,将温暖徐徐传到方勉勉的身上。
凡人的体温,虽能缓解方勉勉的寒症,但只能管个片刻。
伶舟阙传来的温暖不是真气,却比药浴还要管用。
“我……”
方勉勉失神的笑了一下。
她是什么人?
虞州首富方亨通的独女,这一则,也是鲜有人知。
日光山唯一的女弟子,她同样并不招摇出去。
因为这些身份,于她而言,不过像一个带着资源的面具。
“我不是人,我是一个寄居在少女躯体里的老灵魂,没有喝过孟婆汤,存着多世的记忆。我是被困在这一世的囚徒……”
方勉勉说着,凄然笑起来。
或许是方才的梦,勾起了她心里的沧桑。
“嗯,很好啊,我就知道,你同别人不一样。”
伶舟阙收了收胳膊,把人拥得更紧些。
他不计较她话里的真假,只是觉得心疼。
二十来岁的女子,有她的见识手腕智慧,除非天降神人,否则便是历经了太多。
伶舟阙虽不入世,却不是不懂。
“你不怕吗?”
方勉勉伸手到背后,捏住伶舟阙的脖子。
男人梗了梗,他的喉结在方勉勉的手心摩挲着。
“巧了,我也不是人,你看,我们多么相配。”
方勉勉的五指收得紧些,指甲陷入白衣阁主的皮肉中。
假如下一刻她拧断他的脖子,或者生出利甲划破他的颈脉,也不无可能。
因为白衣阁主,确实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意。
可是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个女子,并不会杀他。
“勉勉,让我帮你。”
方勉勉轻轻笑起来,眼角渐渐有了泪。
每一世,并不缺信誓旦旦的求温存、说要守护她的男人。
可是最后,深陷其中,死得很惨的,是她。
“伶舟阙,你与我并肩做事,才是最好的。若再试图靠近,我真的会杀了你。”
为了自保,方勉勉甚至对三师兄方吴都动过杀心。
区区一个御南王的幕僚,实在要是越界威胁到她,那便想办法杀了好了。
男人嘛,又不是没杀过。
伶舟阙的心里狠狠疼了一下,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女人语气里的绝望。
前两次,她尚且有心思逢场作戏,风情万千。
可为何今夜,她的杀气这样重?
“勉勉,我只想帮你。”
“你帮不了!”
方勉勉放开了手,她有些累了。
“今夜月光很好,我是借影子穿墙进来。这样的能力,还不够帮你?”
“嗯。”
方勉勉回答的很死心。
就连被誉为老神仙的日光山师尊,舍了活身也帮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