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滚进来!”
方勉勉轻轻喝一声,跪在门外的宋预,终于起身撩开门帘,进来跪在方勉勉脚边。
方勉勉把他的领口扯得开些,看着白嫩的肌肤上比以往更重的伤痕,忽然有些生气。
“你这是在跟我赌气?”
宋预终于开口:“小的……不敢。”
方勉勉轻轻叹气,看着眉目清俊、神色坚毅的宋预,想起了他还是小轿夫的时候。
“又到夏日了。宋预,我们的契约,你还要签吗?”
宋预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着方勉勉,眼底含泪。
方勉勉心想,干什么呀?又委屈巴巴的。我给你自由让你选,你还委屈上了?
面上,始终保持着大小姐的端庄克制。
见方勉勉一脸无情,宋预无端的难过,眼泪填满眼眶。
“范甫已经曝尸在外城门,百姓们都在议论,盛州城的官吏富商们都很害怕。”
宋预汇报一早上得来的消息,方勉勉不置可否。
“鸣风楼继续在追踪放跑的那位,他往西南方向去了,楼主猜测,他应该会去迁州找逆部。”
小轿夫认真工作,以此表示我当然要续签,你不要赶我走啊。
见大小姐依然不为所动,宋预急了,喉头发涩。
“我……我不该……”
“不该什么?”
宋预红着耳垂,挤出一句:“不该……对白衣阁主无礼。”
“那你为什么要对他无礼?”
这句话,方勉勉说得很严肃,其实心里已经笑开来了。
她就是喜欢看宋预委委屈屈,又不得不听话的样子。
这人身板单薄、情绪脆弱,有着比女人还细腻白嫩的肌肤。
看着是贵公子的娇躯,却命不好,出自奴籍,受尽苦楚。
偏偏他又心气极高,只能憋着一股子劲办好经手的每件事,来证明他的优秀。
“我……我……他那样的人,万一辜负大小姐。”
宋预耳垂处的红润,蔓延到了耳根、脖颈。
“他那样的人,大尽朝可找不出几个来。”
方勉勉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来,毫不掩饰对伶舟阙的欣赏。
她才懒得多解释,宋预凭什么听她的解释?
宋预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方勉勉收住逗弄小轿夫的恶趣味,正色道:“你去把墨茯苓交给鸣风楼,转告楼主,此人是我赏识的,让他好好栽培。本事要练,书也得让她好好读。”
罢了,她又补充一句:“再帮我转告,灵儿需要个好帮手。”
宋预领会,墨茯苓即是那位居柳巷女娃的新名字。
他心里一阵颤动,又想起日光山上的那群孩子。
少不得又委屈巴巴的怨念,自己要是小时候能遇到方勉勉,就不必在地狱来回那么多年了。
“今天就去吗?她的伤?”
“即刻就去吧。否则,等她在王府时日长了,生出贪安逸的心来,会失去斗志。”
宋预低低应一声,终于冷静下来。
有这样心胸的大小姐,面临着如今御南王藩下的复杂形势,怎么会沉迷于儿女私情呢。
宋预在心中自责,他比盛州的所有人都更早的认识大小姐,却还揣测她的私心,怀疑她会贪图男子美色……晚上回去,再自行享受家法吧。
“可是,下午不是要去军中?”
宋预突然意识到,大小姐又要把他丢开去了。
盛州外城的城墙上,搭着一处木板子。
木板上,是昨夜被腰斩的范甫。
尸身的周围,是高低不一的木桩子布置出的净化法阵。
城下人头攒动,过往的人都不免仰头探看,罢了围着城墙上贴的告示,议论纷纷。
“是血祭。”
有修士模样的人故作神秘,只肯低低透露一句,任凭众人再怎么催问,不肯多说就走了。
民间有一些关于血祭的传闻,据说是拿十恶不赦之人的魂灵,献祭于一处,让他的魂灵永生永世的在此守护,不得轮回超生。
百姓们虽已经听说了范侯爷的恶行,但御南卿能用这么狠毒的手段,众人说话时不免都把声音压低了很多。
“可御南卿大人并没有判诛九族,她这是施了大恩啊。”
“对对对,咱们这位御南卿,虽看着是年纪轻轻的女子,可杀伐手腕比御南王还要霸道呢。”
“我觉得挺好,该杀的重杀,不该被连累的就放过,真是英明。”
不同的声音,在围观的人群中起伏着。
门阀贵胄、百官富商们派出的得力下人,也混迹其中,探听了许多消息,赶紧回府汇报。
等到午饭时分,昨夜在凌波楼抽了盲盒的那些人,就陆陆续续派人把银票送到了白衣阁季霈的手中。
御南行的季行长,本来做好了等个三日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