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童下意识往那里看过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侧对着她。

——郑煜？

那，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生是……

那个女生上前一步，露出掩在枝叶后的正脸，果然是方慧颖。

她心沉了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方慧颖眼睛哭红了，此刻含泪看着郑煜，带着哭腔的声音楚楚可怜：“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

——这段时间？郑煜这段时间都和方慧颖在一起吗？他们去做什么了？

还不等姜童想明白，就见方慧颖突然上前，踮起了脚，在姜童看不见的角度，吻上了郑煜……

而郑煜，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怔住了，一直到方慧颖害羞地跑走，他还是僵硬地站着。

ICU酒吧里十分冷清，这里没有喧闹的人群，热辣的舞蹈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只有忧郁的蓝色灯光，和舞台上静静唱着听不懂的外语歌的女歌手。

姜童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前的小桌上乱七八糟摆放着一堆空掉的酒杯。

生平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她只觉头晕目眩，但是想忘掉的那一幕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过来，夺走了姜童手中的酒杯。

姜童醉眼朦胧地望过去，洇湿的眸子什么也看不真切，她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郑煜……”

来人眼眸一沉，却没有反驳。

她以为这便是默认了，心底的委屈翻涌上来，不管不顾地扑到他身上捶打：“你，你为什么不推开她！”

“你是不是喜欢她？”

来人面对她铺天盖地的捶打，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

姜童软绵绵的拳头，砸到来人硬邦邦的身上，反倒痛到了自己，她愈发委屈，不管不顾地大哭了起来：“呜呜呜……我，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你，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从小到大，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爸爸妈妈不要我，你，你和我说的，我还有你……你说，你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的，只有爱人才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以为……”

在她八岁那年，就在闻思离开的十多天后，她的父母，这对相看两厌的夫妻，总算撕破了最后一层脸皮，大吵了一架，协议离婚。

姜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却还是无法阻止门外的动静钻进她的耳朵，这对曾经对彼此十分冷淡的夫妻，此时不吝以最恶毒的言辞咒骂对方。

“……我这辈子，遇见你，和你结婚生子，就是最大的错误！”

“你以为我就愿意吗？要不是你不小心怀上了，谁TM会和你这样的泼妇结婚！”

“哈！我怀上了？我一个人能怀上吗？要不是你……”

……

后面发生的事，姜童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她的父母早就各自在外面有了情人，父亲的情人还怀孕了。

母亲要跟着爱人出国，不能带上她，父亲的情人怀孕了，她不同意和姜童一起生活。

之后的十多个夜晚，她躲在被子里，听父亲和母亲互相推诿，找各种理由说服对方接下她这个拖油瓶。

白天，他们却装作很爱她的样子，慈和的面孔上不见半点夜里口气的不耐烦。

她终于承受不住，在一个平常的夜晚，走出了家门。

那天的夜空很暗淡，天上无星也无月，黑沉沉地压下来。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累了便躲进了附近公园的滑滑梯里面。

是郑煜找到她的。

他朝她伸手，唤她过去，她拼命摇头，不肯回去。

她哭着说：“他们都不要我，没有人喜欢我，所有人都会离开我……”

郑煜满眼心疼地看着她，对她说……

“‘我喜欢你，我要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是你和我说的，我，我一直记得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你是不是嫌我小？我，我马上就成年了……”

说着，她便要不管不顾地吻上眼前人的唇，却被一把攥住了肩膀，死死按住了。

眼前的人沉声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姜童迷迷糊糊地，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挣动，却因喝多了酒，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气，想象中的剧烈挣扎，事实上只是小猫儿似的扑腾。

下巴上传来的痛楚让她清醒了一瞬，她被迫抬起脸来，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人，半晌，呆呆地道：“郑煜，你怎么头发白了？你好老……”

林益白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眸色一沉。

“……没事，我，我不嫌弃你……”

他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戾气，头一低，如她所愿，朝着那红润的唇吻了上去。

姜童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