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刚刚过了十一月，还没有几天，雪花却早已按捺不住急火火的性子，你推我搡纷纷而下，鹅毛一般，遮天蔽日。

这些雪花，落得挺狼狈，挺尴尬，挺难堪。与其说它们性子太急，早已按捺不住，自己便飘落下来，还不如说偌大而又狭窄的天庭，早已没了它们的位子，于是命运便选择了它们，将它们由天庭，毫不留恋地抛洒在这不冷不热的人间。

也不知道，有没有经过它们的同意。

“程海，你说这到底行不行啊！你说咱家的萱儿这么大了，连个妈都没有……”

不论这个中年女人与对面的中年男人说得怎样激情澎湃，“当事”的女孩程晓璇却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靠着窗，脸懒懒地靠在手掌上，另一只手抹开窗上凝结的水雾，玻璃窗上便隐隐地映出了她有些苍白的面庞——她并不是那样俊俏灵动，使人一见就生怜爱之心的那种，却又生得十分清秀。她倔强的双眼中，总透着一星半点的忧郁，但这分忧郁，马上便被她上扬的眼角一扫而光。她上扬的凤眼，透着冰雪一般的寒光，一副生人勿近的威严。但她略显苍白的脸颊，有些干涩的嘴唇，以及她额前、耳前的几丝碎发，又难以掩盖她作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惯有的孱弱。

程晓璇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大衣，领口上的绒毛，雪一般纯洁，蒲公英一般轻盈——她穿上去，总有几分冰雪女王的气派，可她因睡眠不足而略显褐色的长长的低马尾，似乎要跟这纯白的毛领决一死战。

的确，程晓璇真的不想穿它，一点也不想穿。这可是自称为“妈妈”的许春晖贿赂她的。不过正是这镶着白毛的天蓝大衣，才换掉了她穿了五六年，几乎洗成灰色的棕色大袄——这也是韩潮整天嘲笑她的地方。

但现在对于程晓璇来说，韩潮的嘲笑算什么！从小学四年级穿到初中四年级又算什么！洗褪色了又算什么！如果可以，她宁愿一直穿下去，穿到高中，穿到大学，甚至穿到工作——总之，她才不要接受许春晖的贿赂！

但是，她早已不是三四岁的幼童，还有两个月，就是她的十五岁生日了。尽管她才不认许春晖这个“妈”，但对待一个陌生人，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顾及她的面子，程晓璇只得违心地天天穿着。

自从十月底，许春晖这个陌生的女人，拖着一大堆笨重的行李，狼狈不堪地闯入了程家人的生活之后，程晓璇便没再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每天中午11：35，下了课，她便如同囚犯一般，被押送到这家偏僻的小饭店里，被迫听着父亲程海与这个女人的“谈判”。

而许春晖这个女人，今天给她买个新头花，明天给她买件新衣服，后天又不知是给她买双新鞋子，还是请她吃顿肯德基，或是请她看场电影——总之，她似乎是要从程晓璇身上捞什么“金子”。

“程海，你什么意思！”许春晖突然起了高腔，拍案而起，引得四座的目光，便聚光灯一般投射在许春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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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俩又吵不下去了吧。这对程晓璇来说，可是逃走的好机会！

她缓缓起身，缓缓从许春晖背后挪开，一切都悄无声息。但她不知是逃走心切，还是久坐不起的腿已经麻木，刚挪到走廊，她便倒霉地摔了一跤！

果不其然，这一幕，被许春晖的眼睛抓了个正着！似乎，程晓璇的一切，都离不开许春晖监控般的眼睛！

“干什么去，程晓璇？”奇怪的是，许春晖并没有发火。

“我……”刚才那一下子，可把程晓璇给磕蒙了，“这……这周我值日，我得快回去打扫卫生！”

“找个人替你干了，等轮到他干的时候，你再补回来。”许春晖总有充分的理由，“爸爸妈妈还有点事情要谈，一会儿就行，你要不再等等吧。”

“可是，”程晓璇哪知道许春晖口中的“一会儿”究竟是多少年月，“韩潮他已经帮我干了很久了，几乎本应是我干的值日，他都替我干了……”

“非得找韩潮吗，你！”许春晖还是不放她走，“你们班48个人，你就指着韩潮一个吗？”

“而且……我还要参加县一中的自招呢！一月底就考！上次模拟我数学倒数了！物理也没及格，全级五十多名……”程晓璇几乎要哭出来。

“你猛缠她干嘛，许春晖，有意思吗？”沉默许久的程海终于开口了，“人家韩潮可是他们级部的团支书！虽然说他跟晓璇关系不错，下个月底再组织入团，他打算当晓璇的介绍人。但是咱晓璇也不能滥用关系啊！再说，一个合格的团员，会连自己的值日都不干吗？我是校长我知道，她这相当于是提前参加中考啊！难得的好机会啊！你难道还得因为你那点狗屁事，耽误她的大好前程不成？”

“行行行！都是你的理儿！”许春晖终于不耐烦地朝程海摆了摆手，嘴里还嘟哝着：“真是的！她考个试，提前上个高中，有我这个妈重要啊！”

耶！程校长威武！程晓璇兴奋得几乎跳起来。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