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明帝的脸色越来越黑，御书房内气氛压抑的人透不过气。

黄袍上的五爪金龙威严肃穆，黑眸中寒光愈盛。

“老三，太子惹着你了？”

话一落地，御书房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全跪了下来。

萧渊不顾皇帝有没有喊他起身，自己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背部挺直，神色泰然。

“父皇，别闹！”

“嘁——”砚明帝收了架势，往后一靠，眼神里带了丝疲惫。

李瑞昌不是太子的人，但其出身门阀世家，乃晋北李家嫡支最为出色的一位，叔父更了不得，当世大儒，学生遍布天下，也是诸多皇室子孙幼时的启蒙老师，包括当今皇帝也没少被打手心。

真要将户部尚书革职查办，待他胜似亲爹的叔父恐会拼了命去救。

着实难办呐！

“都查清了？”

萧渊点了点头，“请父皇召几位大人与儿臣对峙，证据都已备全。”

“你倒是手快，就不能等明日上朝再说吗？”皇帝瘫在椅子上，“朕乏了。”

“既有证据在手，此事便宜早不宜迟，使其措手不及才能定案，若是拖到朝堂上被那群老臣胡搅蛮缠，最后结果又会落得个大事化小，您是最清楚他们能耐的。”

萧渊说到半截，微叹了口气，“父皇，诸王侯势大，各世家暗里盘根错节，内阁把控朝政，且有裴相独揽内阁的迹象，塞北敌寇虎视眈眈，唯有皇权渐微，处处掣肘，大砚朝历经三百余年，显现出的问题越来越多，已是积重难返。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皇帝慢慢坐直身体，嘴角僵硬。

这个老三，当着他的面把他管理的天下说的屁也不是。

一点面子也不留！

这种局面是他愿意看到的吗？

还不是皇帝轮到自己当时，趋势已经如此了？

往前数数，能撑过三百年的王朝有几个！

连国师都说气数已尽，天灾人祸会越来越多，若无天降异星更改国运，就只能顺其自然，大家一起等死。

也不知道老三非要折腾个什么劲儿。

当然，若有机会，他也不想大砚朝毁在自己手上，至少等把皇位交给他儿子后再说。

“所以，你想从流民入手？”

萧渊见他上心，便知今夜之事可为，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是。不过今夜之后，朝堂会乱上一段时间。”他的父皇再也悠闲不起来了。

砚明帝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也该乱了。”

不发发威，群臣都当他是面团捏的了……

***

春庆楼。

灯火煌煌中，二层的雅间开着窗，正对圆月。

晏珣遇正与一襕衫巾帽，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推杯换盏。

“丁大人，令郎天资聪颖，活泼开朗，霄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呢？”

听到有人夸自己傻儿子天资聪颖，丁升忍着嘴角的抽搐，回夸道：“令爱乃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即便门庭再高，她也嫁的进去，晏兄不用着急，先好好想想，婚姻乃人生大事，万一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晏珣遇心中一晒。

后悔啥？

他都打听过了，户部侍郎深受其顶头上司重用，升任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且为人圆滑世故，长袖善舞，关系庞杂，又背靠侯府。

晴霄虽有个第一美人的虚名，但在这京中，商人地位卑贱，后代男子不可入仕，女子即便嫁入高门，那也只能当个侍妾。

现在丁升愿意让晏晴霄进门，给他的嫡长子做正室，是再好不过的了。

舍出些钱财算得了什么？

而且对方话里话外都在替自己女儿考虑，当真是个德行贵重之人。

晏珣遇酒气上了头，有些感动，直接拍板道：“能做侍郎家的长媳，是霄儿的福气。她是我晏珣遇的女儿，打娘胎里就会拨算盘，想来嫁人后，自能为令郎安稳后宅，经营铺子。”

另一旁的清瘦男人正是京兆府尹，他与丁升二人是同一年恩科出身，兴趣相投，各自娶的夫人更是信阳侯府的一对嫡亲姐妹，情谊自然不同于旁人。

今日宴席除了商量婚事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虽然早些时候已经谈妥，但婚事不成，合作就少了许多保证。

不是一条船上的人，终归信不得。

“正好，侍郎家中公子今年刚过十五，所谓女大三抱金砖，这可真是顶顶相配的一桩婚姻呀！”尹盛鸿抬手，“那愚兄就先提前祝贺二位了！”

有家仆进来送上笔墨纸砚。

现写的婚书上姓名刚落了一半，门外便响起一阵嘈杂。

“嘭——”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破开，瞬时涌入十数名羽林卫，个个全副武装。

“奉陛下之意，请两位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