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出来，梁婼走到公共盥洗台边，将手提包放到一旁，双手在自动水龙头下冲洗。

再抬眼，镜子里出现一张男人俊美斯文的脸庞。

就站在她身后的过道处。

甄从单手抄在裤带里，就那样定定的望着她。

四目相触，恍然间，仿佛回到多年前场景

但她的心情，早已不如当初的复杂惆怅。

不过略顿一瞬，梁婼拿起手提包转过身来，牵起唇角浅笑，“小舅过来上洗手间？”

话落，是若无其事的迈动脚步。

甄从注视着女孩儿巧笑盼兮的模样，今天她似乎成为全场男人的焦点，一袭蓝裙，优雅清丽，又不失成熟女人的风情，让他意识到，她真的不再是他眼中过去单纯青涩的小女孩儿了。

二十三岁，早一点的，甚至可以结婚嫁人。

喉头哽了哽，甄从低声唤道:“甜甜。”

这一声轻唤中，是否还有些别的什么情素在里面，此时此刻，梁婼已经不想去探究。

不等甄从再说些什么，梁婼先接话道:“小舅快进去吧，生日宴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完，脸上挂着浅笑从容离开。

却在擦身而过之际，被甄从抓住细腕。

“上次没来得及问，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梁婼抽动手腕，没去看向甄从，“挺好的。”

“真的吗？”甄从不信。

刚才在宴会厅里，看见那个猥琐老男人色眯眯的几乎当场就要轻薄她的样子，天知道，他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冲上去将那个男人一顿胖揍。

看那个男人的年纪，梁婼只怕是跟他的儿女差不多大。

如果真的好，干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那样一个德行的老男人纠缠不清？

……

梁婼不知道甄从心里所想，视线轻转对上甄从在橘灯下反光的镜片，同时手腕上使了力道抽出，“至少还活着，没死，能吃能喝能走能动，这样不就挺好的？”

甄从怕弄疼她，手上卸了力，却在下一秒听到她毫无生气的一翻说辞，又重新握上去，语气也无可控制的重了些，“那你也不能这样糟践你自己！”

“……”梁婼停止了挣扎。

“糟践？”梁婼喃声重复这两个字。

心脏处的钝痛感一下一下的。

如果说，甄从在她过去的岁月里扮演了多么重要的救赎角色，后来抛下她的时候，她就有多绝望。

十几岁的她亲眼看着人将梁希赤裸的身躯蒙上白布，耳边是无数人的唾骂和指指点点，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唯一的母亲对她不闻不问，她瞬间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会等她长大给她幸福的那个人在哪儿呢？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多年以前躲在机场大厅的柱子后面看见的那一幕:

甄从和苏清时在两家人的围拥下相携相视，神情举止间是不用言说的甜蜜与默契，男的清隽帅气，女的高挑动人，宛如一对璧人。

而她，就像阴暗角落的老鼠在偷窥。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划分出了两种不同的世界。

过了许久，梁婼目光定在男人英俊的五官上，强自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开口:“小舅说话何必这么伤人？”

“……”

“不管我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糟践自己……都跟你没有关系。”

顿了顿，梁婼又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补充道:“名义上，你是我小舅，可你跟我心里都清楚，也仅仅是名义上——”

“——仅此而已。”

这一次，梁婼强行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哪怕皮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甜甜——”

甄从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苏清时的柔唤声：“阿从。”

梁婼轻抬下巴，“小舅，有人过来找你了。”

......

从洗手间的方向出来，看见热闹非凡的宴会厅，梁婼脚步稍转，去了右手边尽头的露天阳台。

十月的天气，榕城已经冷的刺骨。

外面还下着绵绵细雨。

梁婼视线落在酒店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无意识的抱住双臂取暖，思绪渐行渐远。

她不是一个习惯停留和怀缅过去的人，知道这次回来势必会碰上甄从，只是当时没想到，在天王那次的见面，来的那样猝不及防。

她一门心思的，还在想怎么勾搭赵晏归，以至于几乎是带了逃的回避姿态。

可在甄从面前，那不是她想要的。

只是偏偏，总不如她所愿。

“穿这么少，怎么不在里面待着？”

“......”

梁婼大脑有片刻的迟钝，随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落下的，是肩头一重，她瞬间被一股温暖包裹。

下一秒，是打火机火苗窜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