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始终没明白，那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回神时发现，完颜白鹿折扇上的美人，居然和幻境里的女人那般神似。

“美人喜欢这折扇？”白鹿拉回云襄的思绪，戏谑的将折扇展在他面前，那折扇里的女子，眼神似乎动了一下，云襄在仓促间瞥开眼，忙一把推开。

“君子不夺人所好。”

白鹿咄咄逼人：“是不是觉得这折扇上的女子与你有几分神似？”

云襄抿唇不语，他并不清楚完颜白鹿到底知道多少，在这些神神鬼鬼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以其回答，不如默许。

他转开身，又从皮篓里捏了一小撮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喂鱼。柳叶儿垂下来，在湖水里点出一圈圈颤动的涟漪，亦像云襄此刻的心情。

完颜白鹿将折扇“哗”的收进掌心，轻轻敲打，他站起来，坐到了云襄对面。美人没看他，但他知道，美人想听什么。

“美人听过女娲捏人的故事吗？”完颜白鹿并没有想云襄真的回答他，他颔首看着湖里争食的鱼儿，没头没尾的说：“当年的拘龙成心啊，这个朝代千年的气运都被一朝拨动，只为了那女子能够回归正道。最终，费尽心思却还是只得了个掏心镇魂的下场。”

云襄的眼睫颤了颤，手上一抖，鱼食全掉进了湖里。

完颜白鹿看着他的侧脸，那眼角的鸾兽印还缺着一角，他淡淡叹了口气，招手叫来千暮，说：“去，给小王泡壶今年刚采的琼花春罗。”

千暮还抱着猫，盯着自己的主子不敢离开，见云襄朝他点点头，他才懂事的退下去。

“小王带你去个地方。”

“嗯？”

白鹿眼底难得的透露出认真：“你别动，别紧张，全身心的相信我，我带你去。”

云襄看着他，从他的眼里，知道对方所说的这个“地方”，并不需要远行，或许又是一种幻境类的术法。

白鹿说：“如何？”

云襄：“好！”

完颜白鹿指尖聚起一星玉色，映着眼底似乎也变成了翠绿，是那种生机盎然，令人神往的生命之色。

云襄的指尖因紧张而轻轻蜷起，闭上眼，一缕似有若无的凉意从触碰在额间的双指开始渗透蔓延——

他仿佛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四周是茫茫白雾，他稳着心神，缓缓朝前走，边走，边打量周边的一切，但足足走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却发现，重雾后永远都是重雾，是那种让人孤独到绝望的白。

“小世子……？”云襄有些慌，在这样鬼寂的空间里，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薄弱而无助。

“别怕，有我在！”这不是完颜白鹿的声音，而是郁驰昭，却又像郁承泷。

他继续往前走，白靴被雪水透湿，云襄低头去看，才发现脚下的冰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化，继而迅速崩裂。

那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眼看着即将断裂崩塌，在他准备呼救时，整个冰面突然暴发出一阵巨响而四分五裂，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坠落，冰凉刺骨的雪水包裹住他，把他即将出口的话全都淹没进深渊里。

他以为自己会掉进无边大海，被埋进暗无天日的冰层里，但睁眼时却发现，前方是一片成荫绿意。

高大的槐树树冠遮天蔽日，散发着如轻纱般的淡淡微光，云襄从没想过，一棵树竟也能如此柔和似水。他就那么静静的立在那里，似乎就能驱逐俗世的肮脏污浊。

“牧野禁地？”云襄轻声自语，跄踉着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打量起四周。

面前这棵参天巨槐应该就是禁地里的神槐，但又似乎比他在禁地中看到的神槐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你来了！”这声音像来自天际，又似乎近在咫尺。

云襄被吓了一跳，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抬眸，才看到绿荫下的粗根上坐着一个白衣似仙的男人。

他垂着眸，认真的在给手上的玉石人偶打磨修刻，似乎刚才并不是他在同云襄说话一般。

“你是谁？”往日的淡定在这里不堪一击，云襄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你或许可以称我一声......”男人终于抬眸看向他，话说得一半，突然哽住，半晌才道：“父亲吧！”

云襄不可置信的抿紧唇，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他从前总是很向往家人的温暖，羡慕其他的小孩都有父母陪伴，他却只能一个人，笨拙的承受着这世间带给他的所有不公。

但时间越久，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那份懵懂的企盼，接受命运的所有安排。眼前这个即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却生生用两个字摧毁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胆怯，轻声细语，带着深深歉疚：“我很遗憾，没能陪你长大，但这并不是我的初衷。”

眼中似乎有暖意在流动，云襄看不太清眼前的人，被一层氤氲的水雾包裹着，像一颗即将被太阳溶化的露珠。

“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