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我关在黑，屋子里。”声音带着渴求，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房间里一丝光也没有，黑暗笼罩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神君给您留了门，您找到了，就能见到光。”

“闻到了吗？多香甜的味道……乖，爬过去……”

“不，不要血……”

隔门有人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其中一人似乎生了气，大吼一声：“没用的东西，滚。”

铁门被重物撞击，发出“哐嘡”一声巨响，在黑暗里显得异常清晰。

锁链被人打开，从缓缓开启的门外，有火光照进来。蜷缩在墙角的人微微眯起眼，用手挡了下眼睛，似乎不太适应突然间亮起的光。

“谁让你们把他锁在这里的？”

“神君恕罪。”

“神君恕罪！”

只一句话，身后哗啦啦跪了一片。

云襄抬起头，露出眼角的红痕，看到逆光站着的男人，束着双头环蛇华冠，过肩棕发弯出倦怠弧度，脖颈上复杂的环饰及举手投足间尽显王之尊贵。

若云襄还有记忆，他便能一眼认出来，这一身打扮，像极了古埃及高高在上的法老王。

男人将怀里毛色黑亮的猫儿递给身后的神奴，屈尊降贵的弯下/身，让声音尽量显得柔和：“别怕，有我在，他们都不敢欺负你。”

云襄不太理解，他能分辨好坏，可眼前这个人，他打从心底觉得坏透了，但他说起话来，却显得又不那么坏。

住所被重新安排，不再是阴暗无光的黑屋子。金碧辉煌的小宫殿里有青石小路，有流水游鱼，树枝上挂着金丝雀，窗棂上有睡午觉的小花猫，墙角还有欢蹦的兔。活物很多，但云襄都不敢碰，甚至会离得远远的，郁驰昭不在，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

委屈的龇了下瓷白的小虎牙，样子看起来却一点儿都不凶，倒是可爱极了。引得花园里认真吃草的兔儿都立起身子来看他，一旁的神奴忍不住低着头笑出了声。

云襄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眼，略显生涩的问：“你，叫，什么？”

“回司命，奴叫小霜。”小霜脸上挂着笑，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司命在牧野的记载里都是极尽血腥残暴的，在印记被唤醒后，能执掌天地命运，断万物生死，但这力量似乎又有什么禁忌，这不是她一个神奴所能打听知晓的，她只是奇怪面前的司命居然如此可爱温和。

“小霜？”云襄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毫无记忆的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牧野的天总是很阴，看不到天光，像是总有死魂野鬼，魑魅魍魉在空中晃。

开春后，云襄在院子里种了树，水也浇了，肥也施了，没几天树苗就死了……

但城中那棵粗壮的槐树，却是四季繁茂，连伸展出去的枝丫都需要几人才能环抱得住，听说主杆更是跟他这小宫殿一般大小。

他远远见过几次，却总有淡淡的酸涩划过心头，像离别远行的父子，总是不得相见的惆怅。

“槐树啊槐树，你能告诉我遥北的战况吗？”云襄不太理解，手中握着一片槐树叶自言自语，同样的土壤，为什么槐树能活，他种的小树就活不了？

“司命，”小霜在几步之外磕礼，她们是肮脏的神奴，不能离神巳太近，那是对神灵的亵渎。哪怕只是做洒扫这等粗鄙重活的小霜，也是经过层层筛选，再由天池水净身，才能站在神巳的院子里，他们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君，有着迷一般的崇敬。

“神官送来了您的药。”

云襄从棋盘上抬眸，那双原是青灰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墨蓝色，像遥远的深海，里面没有汹涌波澜，只有澄净，透明，碎星般闪着鳞鳞的光。

小霜并不惧怕这位温和的司命，只是她总觉得司命似乎一直都不快乐，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深海，有碎星，但唯独缺了最重要的东西，仿佛墨夜丢失了明月，少了该有的光彩。

“放那儿吧！”

小霜跪在地上，悄悄的掀了掀眼皮，平日里司命放纵她，不会让她这般跪着说话，但今日是大神官来送药的日子，哪怕是做做样子，她也得做得像一点。

大神官仰着下巴，连眼神都没递一个给趴跪在地上的神奴，他单手托着一个极尽奢华的银制雕花高脚杯，另一只手负在身后，轻轻福了福身，说：“尊贵的司命，神君有令，要臣亲自看着您将药服下去。”

云襄将指间的白子落下去。

大神官抿着笑，粗黑的眼线被拉得细长：“一滴不剩。”

“我并没有生病，”云襄依然垂着眼帘，皱起鼻子，继续认真的下棋：“不需要喝药。”

何况，那还并不是药。

“臣看司命回牧野这些日子，印记一点也没有增长，”大神官终于将高贵的头颅垂下来，瞄了一眼跪匐在一旁的小霜。“难道是神奴不尽责，未能服侍司命按时用药？”

他说这话时，已经有两个全身裹满白布，只余了两只眼睛在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