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烈病得很重。”郁驰昭不想再和他纠结种地的事，他喜欢教，便让他去教，到时候他着个大夏细作，一把虫苗子，让地里的农作物产量减半，百姓养活一家几口自然是够的，但完颜烈想要有余粮往边境送，也是不可能的。

“金帝陛下正值盛年，但也经不住每日操劳国事，难免偶卧病榻，也是情理之中。”云襄的吃相斯文，哪怕是喝汤，也不会发出丁点儿声音。

郁驰昭把手伸进胸口里摸了摸锦帕里包着的东西，似乎笑了一下，云襄不着痕迹的把垫在鱼肚子里的豆芽都挑了出来。

挑食挑得明目张胆。

“云襄，我们该回大夏了。”少君主一点儿不嫌弃的把盘子里的豆芽都夹进了自己碗里吃掉。

“嗯？”云襄垂着头吃鱼，把鱼骨啃得漂亮，整齐的码在装骨头的盘子里，小半碗饭却还是原封不动。他拿了一旁的帕子擦嘴：“我答应了金帝陛下，来年秋收后再走。”

郁驰昭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完颜烈的重病来得蹊跷，金朝，怕是要变天了。”

云襄盯着盘子里仅剩的一条鱼，没再动，半晌才说：“我略通医术，不如，让我进宫见见金帝陛下，或许有治疗之法。”

郁驰昭没说话。

云襄又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金帝陛下虽信的是南凌府，但那一纸求援文书却是出自我手，少君主难道愿意让云襄做个背信弃义之徒？”

郁驰昭拿帕子擦了嘴，起身去关了门才步回来，把声音压得更低：“金朝的土地都由朝廷统一管理，并没有实行分割制，哪怕是皇亲贵胄，也没有权力动这些土地分毫。但牛羊不一样，百年来，金朝皇帝的加封与赏赐，都离不开畜牧，所以不管是内臣还是外戚，手上有的都只是万头牛羊而已。但金朝内廷两派纷争已久，金帝多半想以农改这个不可多得的契机，分割一部分土地，以拉拢一些实力强大的朝臣。”他顿了顿，似乎在等云襄消化完前面的话，接着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继续说：“这个你妄图改变的金朝，他就像一颗早已烂透的桃子，光鲜亮丽的挂在枝头，只待一只不识时务的鸟，去啄断那根枯萎的茎，啪~~~~”

最后个字他似乎故意提高了声音。

云襄被吓得一抖！

脑海中顿时出现一个被摔得稀烂的桃子——红的果浆，白的腐肉，溅了满地，像被车轮碾碎的……

郁驰昭笑起来：“你说，最终谁会是罪魁祸首？”

云襄微微张着口，唇角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说话，半晌才发出了点儿微弱的气音：“那，我们……”

郁驰昭趁着他愣神的机会，在他眼角偷了个吻，说：“尽快离开。”

“可是……”

“相信我！”郁驰昭蹲下去，仰视着他，把他的双手拢进掌心，像护着自己的珍宝。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早已把心房划了一半给对面的人，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而已：“你与纪桐先乔装往北城门出城，去于安城等我。”

云襄再次听到这三个字，心中百感交集，上一次虽是醉言醉语，但郁驰昭似乎很在意这个事情。

“若金朝内乱，那你留在城中也会有危险。”

“云襄不想做个背信弃义的人，那份出巡记录，便由我亲自带进宫去交给完颜烈，也算还他一份救命恩情。”郁驰昭垂下头去，从胸口摸出一个锦帕包裹着的小东西，拿出来时，云襄才发现，是两颗拇指大小，雕刻得异常精致的银铃，套在小巧纤细的银环上，收口处镶了几颗芝麻大小的红玛瑙，很是漂亮。

“这是苗银，有驱难避邪的作用，那锻造工匠是个高人，打出的银铃竟能随心神响动。”郁驰昭边说边挽起他一侧的袍摆，这人依然没有套袜。

云襄瑟缩了一下，郁驰昭捏着他的脚踝没放手，单膝跪地，让他踩在自己膝盖上，将银环套了上去。瓷白的脚踝配上银环银铃，衬得肤白如玉，漂亮得让郁驰昭都不敢追着看。

“少君主！！”云襄不敢乱想，连脚趾都紧张得微微蜷曲起来， 不可思议的盯着郁驰昭：“你这是做什么？”

“乖，别丢了，”郁驰昭亲了亲他的手指，温和而郑重，像是在与他做最后的道别，半晌才放开，轻轻说：“去收拾东西。”

云襄的求援文书是以南凌府的名义写的，而且，此次金朝内廷动乱，导火线便是推行农改，这一改，会动摇不少皇亲贵胄安逸的生活。他们俩人，必须得有一人留下，否则，完颜烈在此次动乱中一但失势，他们俩便谁都走不了。

“少君主，要不，你走吧，我留下。”云襄说：“大夏不能没有你，但我却无足轻重。”

郁驰昭认真的看了会儿人，转身去开柜子，帮他收拾简单的行礼，似乎过了很久，他像自言自语般的轻声：“但我不能没有你。”

云襄愣在一旁，全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郁驰昭弯唇一笑，看到柜子上的紫檀木盒，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灰，他记得是一月前西笼赠给云襄的，于是伸手拿了下来。

“这个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