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开荒的事在郁驰昭的极力阻止下不了了之，云襄正筹措见了完颜烈该如何应对，金朝的接驳使臣——阿不罕回特，便已赶在春末前到了。

接驳队伍人数不多，堪堪数十人，与夏侯越接洽后，在驿站休整了两日，才踏上返京之路。

一路上相对太平，不时能碰到朝西方三步一跪拜的百姓，三五成群，衣衫褴褛，额上的薄灰遮住一片青紫，那份虔诚之心让见者都为之动容。

云襄掀开车帘，对阿不罕说：“这是贵国的信仰？”

阿不罕把手握成拳，轻轻抵了下额心，这是金朝对待贵宾的礼数：“回公子，这些百姓都是从上原逃难而来，他们一路往西朝拜，希望西方众神能够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摆脱病痛。”

“上原？”云襄转头去看郁驰昭，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毕竟他对这个朝代的了解的确有限。

少君主很想给他面子，但是他国之事，他又不会知道多少，何况上原不属于边境城池，他想知道也没地方问去。

阿不罕看出他的疑惑，叹了气说：“上原在入冬时就发了瘟疫，蔓延速度极快，年关前便已封了城，这些百姓，都是没能进城过年的，他们结伴往西方朝拜，想为城中的家人祈福。”

“封了城？”云襄震惊，古代的瘟疫的确可怕，若阻断及时，一城百姓还能活下来数半，若无法抑制，像上原这样的，一旦封了城，不准进出，生死便只能听天由命，待城中人死完了，再整城一起焚烧殆尽。这并不能怪帝王无能，也不能怨朝廷不仁，只是古代的医学不发达，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疫病还没有彻底爆发前，剜掉已经病变的腐肉，虽然痛，却是最有效最快捷的方法。

“难道，就放任不管，由他们自生自灭？他们不是生病了吗？为何不医？”

阿不罕没答话，只摇头长长叹了口气，上原算是人口比较少的小城，瘟疫刚爆发时，朝廷也极力挽救过，但最终也是无力回天，为了尽可能的减少死亡人数，防止传染，朝廷只能选择封城。

“瘟疫封城是最有效的防止扩散的办法，”夏侯越没脑子的接过话：“当年老夫人在半夏城不也是……”

“夏侯越。”郁驰昭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他一眼。

“属下失言。”夏侯越还没傻到家，立马闭了嘴，知道有些事情少君主还不愿意在云公子面前提起。

云襄听得一头雾水，纪桐在外边儿撩了车帘喊：“夏侯越，出来驾车，我要去出恭。”

这台阶来得及时，夏侯越感激的应了声，讪讪从车厢退了出去，屁股还没坐得稳，又被纪桐一巴掌扇脑门儿上，压着声音说：“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说话就说话，君子动口不动手。”夏侯越摸了摸脑袋，这话说得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纪桐把缰绳扔给他，从马车上滑下去：“君子才该动手，只动口的是娘们儿。”

夏侯越被骂得莫名其妙，但想想纪桐说的话似乎也有点儿道理。云襄虽然进了南凌府，又随神策军出了征，可总归是个外人，而且少君主对他的态度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说好的方便监视，但近段时间的相处看起来，仿佛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大夏皇宫。

康宗帝虽然年幼，但治理起政事来却井井有条，现今皇宫中奸臣当道，内戚掌权，他一个弱冠少年，手段与计谋上却是差了不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陪伴过先帝的老太监——胡长明。

先帝驾崩时给康宗帝留有密诏，便是由胡长明亲手交给了康宗帝，让他往遥北寻一天遣之师，可安南北之乱，他一刻也不敢忘。

听边淮来报，突厥进犯，平河郡曾向南凌府求援，而南凌府君郁广大张旗鼓的收受了平河郡守的贿赂，由少君主郁驰昭亲自领兵，援战平河，打了个漂亮的胜仗。战后军报没有呈交朝廷，康宗帝下召宣郁驰昭觐见，也被郁广推脱说他正在养伤。朝中流言四起，都说郁广仗着先帝恩宠，抗旨不尊，意图不轨，果然应了他想自立为王的遥言。

康宗帝自有一番计较，但压不住权臣的势头，也只能听之任之。夜幕垂落之时，他让胡长明悄悄召了先帝留下的暗卫进宫，早前他派遣暗卫打探平河一战的详细战况，以便他寻找先帝所说的那位天遣之师。

暗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内殿，银面黑袍，只露了一双幽黑的眼睛，他单膝跪于殿前，抱拳行礼，并没有说话。

康宗帝面前的桌案上展开一张宣纸，画中细细描摹了一个清朗少年，白衫长发，眉目如画，眼角勾一尾耐人寻味的艳色，正缱绻的望着远方薄烟中的山河。

“你确定？”康宗帝苍胤皱起眉心，略显清亮的童音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相仿的沉稳，这画中少年的年龄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难道真是先帝要他寻的人？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天遣之师应是位白发须眉，学识渊博的老者，不曾想是位如此艳丽的绝色美人。

暗卫一垂眸，慎重道：“属下确定。”

“他现在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