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钟桑之前,齐秋昌也知道,自己的师父当然算不上这世间最厉害的那一等人物。
但这不妨碍一个少年的憧憬。
憧憬成为那样强大的人,那样被委以重任的人。
自己未来或许会比师父更厉害也说不定呢?在进入鹿台森林之前的齐秋昌,是这般想的。
所以他总是做着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恪守着自己那荒诞的正义。
以六扇门的名义,乐善好施,舍己为人,助人为乐。他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未来一定会是一个以“不杀”为誓的厉害袍级。
像蝠王那样!像江北岸的那位瞎了眼的公堂讼师一样!
但在看到钟桑斩下自己师父手臂的那一刻,齐秋昌发誓自己从未对一个人起过如此的杀心!
少年人对强者,对正义的憧憬,在那一刻碎了一地。
曾经,他作为小跟班,从后面望着师父比自己还高一些些的背影,总觉得跨过这肩头,有更好的风景。
那道背影,就像是一座山。
一座和父亲,和叔伯们背影一般的,山。
在山阴之处,照不到阳光的话,好像便无法茁壮成长吧?
可在那个少年哭喊着的瞬间,山塌了一半。
山崩地裂的响声,掩盖了少年那不堪一击的美好侠客梦的梦碎之声。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总是有钟桑这样的人存在。齐秋昌懂了。
不是正义就一定会战胜邪恶。齐秋昌也懂了,还不算太晚。
谢图南和钟桑的那一战,只能说谢图南更狠,也更有决心。知道自己可以以伤换命,之后成为残袍也不算太亏。
钟桑心中始终有一份希望全身而退的顾虑,反而落了下风。
以一臂为代价,换钟桑身死,是值得的。
但在齐秋昌眼里不是。
在他以前那幼稚的想法中,正义总是会战胜邪恶的,不是吗?
就算历经险境,就算坎坷曲折,最后也一定会邪不压正的,不是吗?
不是的。
是拼尽了一切,才能获得胜利。
是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得到正义。
谢图南在齐秋昌的眼中,便是正义。而正是那一次,那一个瞬间,齐秋昌在问自己:自己能做到这种程度么?又或者,失去更多的程度?
他问了自己无数次,也告诉了自己无数次,自己一定可以,自己一定能!
可师父那一条断掉的手臂,也同样无数次浮现在眼前,像是一个梦魇,不断在对着他说:你撒谎!
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办不到!”
当一个人被污蔑的时候,他会愤怒。
当一个人被揭穿的时候,他会更加愤怒。
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扯着六扇门的“皮”,假装自己是什么匡扶正义的大人物。
他从未如此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本质上的懦弱。
这种羞耻,这种愤怒,这种无能为力的脆弱,慢慢的将一个怀揣着美好幻想的少年,变得残忍。
对自己残忍,也对他人残忍。
……
袁飞皱着眉头,看着远处正在和自己的枪花作斗争的齐秋昌。
长兵器的优势便是容错极高,一击不中还有下一击的机会。而袁飞的脊兵,还能因为根性而伸长变大!如此一来更加有优势。
但齐秋昌太稳了,稳到不像话。
单手持锏,总是能够用借力的方式躲开自己的攻击,甚至为自己的进攻创造缝隙。
他就像是一个稳扎稳打的猎人,一步步向着袁飞这个明面上占着上风的“猎物”逼近。
明面上,袁飞的长棍掀起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几乎要将齐秋昌整个人笼罩。实际上,是齐秋昌在不断地逼迫着袁飞。
袁飞有自信,自己不会和莫合山一样输掉。这是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对自身棍法和脊兵的自信。没有这种自信,也不大可能领先同龄人那般多进入到艮生境。
可此时,袁飞是真的有点无从下手了。
齐秋昌这个人现如今的打法,就是稳扎稳打,丝毫不给破绽。
心中如此想着,袁飞猛然想到:不对啊?这家伙之前和他的时候,不都是速战速决的那种吗?能用十分力迅速结束战斗,那便绝不用九分。
今天的齐秋昌,战斗风格不太对啊…
袁飞心中这般想着,双手持棍进攻不停,却已经落入了齐秋昌的圈套。
今日,四强每个人都要打三场,能够速战速决是最好的,但还有一种方式也非常好…那便是消耗。
长棍脊兵一直保持着伸长的状态,需要动用根性,源炁一直处于消耗状态。
而齐秋昌的锏则不一样。
从容的以借力的方式,不断将棍头偏移出去,既伤不到自己,又省力。
甚至,是不是动用根性抽冷子给袁飞来那么一下,他又能坚持多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