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某好赌，又一次，张某赌对了。于是张某觉得，聪明人，才应该在此时凑上来。”

“聪明人，在说中了我们俩的身份之后，是不是也该自报一下家门了？”陆藏看着全然没有在小酒馆内那副欠揍模样的张散，说道。

看人下菜，对付三个底层的小混混，张散可以随意嚣张。

但在袍级面前，张散虽然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下意识收敛了那种狠人的气势。

能做到袍级位置上的，哪个不是百人屠？

“张散，姑且算是兖任州人士，顺着万里长流来到帝京，今夜刚从水里爬起来。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陆藏看了看这场雨，看了看那把刀，脑中灵光一闪。

“你可以叫我…雨夜带刀不带伞。”

叶低落恶趣味说道：“那我就叫，雨夜刀伞都不带。”

张散并不觉得羞辱，而是面色不变道：“张某今夜刚来帝京，刚刚听掌柜的说，帝京的柯氏商会话事人失踪了，不知两位大人可有听说。若是知晓其中详情，还望告知一二。”

“这也是在赌？”

“是。”

面对两个陌生的帝京袍级，一上来就问这种跟大人物相关的问题，陆藏觉得张散这人确实不是一般的胆子大。

他在赌，赌两个袍级不是高高在上的狠厉人物，赌两个袍级在此喝酒愿意说一些百姓不知晓的消息。

“柯瓦伯死了，还有他手底下的方义。”陆藏说道。

这个消息，叶低落刚刚已经在闲聊之中听陆藏提起，于是便说道：“接下来嘛，应该就是帝京的另一个叫费金威的话事人，带领着他的白厨子们，占领整个帝京的地下世界了。”

两个人，两句话。

其中蕴含的信息足够张散推算出接下来的局势走向。

只见张散摇了摇头，说道：“帝京的黑道绝对不会统一，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两位大人。就赌……帝京黑道，会不会一分为三！”

陆藏挑起了眉头，关于黑道什么的，他是真的不太懂：“一分为三，为什么这么说？”

“小城可以黑道一统，州城也可以，唯独帝京不可能。理由很简单，帝京的势力错综复杂，两个一流势力坐镇帝京不说，两个二流势力也不会愿意看到黑道一统。刚刚这位……‘雨夜刀伞都不带’大人所说的费金威，会占其一。”

两个一流势力，说的是天眼观和狩夜司。两个二流势力，说的是六扇门和扑浪人。

“那为什么说，会一分为三，而不是一分为二？”

“张某若此时是那位名叫费金威的黑道大佬，首先想的定然不是扩张自身的势力范围，而是收缩地盘。帝京的黑道，二虎相争可以，但决不能一家独大。统一帝京地下黑道之时，就是费金威丧命之日，扑浪人不会放过他。而此时二虎相争的局面已破，那位黑道大佬最好的做法便是急流勇退，主动收缩。而帝京就这么大，有人将肉吐出来，自然就有人将肉再吃下去。柯氏商会这一块大肉，加上费金威主动吐出来的一部分肉，足够支撑两个帮派起势，重新形成帝京黑道三足鼎立的局面。”

张散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陆藏和叶低落也不是蠢人，当然听得明明白白。

陆藏笑道：“那，你说了这么多，是有什么打算么？”

“没有打算，就是单纯地想和两位聊一聊，结个善缘。聊开心了，也希望两位不要将今夜那三个沉入万里长流的小瘪三说出去。”张散如此说道，但心里头是不是真的这么想，那就不为他人所知了。

“你可不像是会屈居在一家小酒馆之内安心当伙计的家伙。”

“那就期望有一天，能有被二位用得上的地方。”

……

付过酒钱之后，陆藏和叶低落在张散的目光之中渐渐走远。

酒钱一贯，也就是一两银子，在帝京这物价算不得顾贵。

老爹多年经营也是有了识人的本事，上的都是店内最能拿得出手的酒。

张散目送完两位袍级之后便关门上楼休息，脑海之中复盘着今夜自己所做的一切。

处理了两三个渣滓，得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钱财和衣物，和两位狩夜郎聊了聊。

聊天之中知道了帝京接下来的局势变化，这就是今晚最大的收获。

若是两位年纪中旬的狩夜郎，张散才不会凑上去说话，那和找死没有区别。

对年轻人嘛，总是会更好说话一些。

他喜欢和危险的人物接触，言语之间试探对方的底线，这种行走在刀锋边缘的日子，试过之后便会着迷难以自拔。

……

叶低落回自己的宅子了，陆藏饮了酒过后，就这么在饮马岸沿江路上走着。

自南往北走，左侧是沿江的店家，正店脚店，车行船行，应有尽有。

放眼往右前方望去，那连成一片的灯火，便是“不夜桥”。

市井街巷，聚拢起来是烟火气，摊开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