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泥泥是一个扑朔迷离的人，这是江墨阳的感受。但他来不及找人细思许泥泥的问题，他还是要弄清楚荣兮儒的情况——因为江墨阳此次从M国归来，不见得不是为了抢夺他荣氏的江山。荣氏现在虽有江氏分庭抗礼，但几十年来，在G城的风风雨雨之下，依然屹立不倒，根基是深重的。

江墨阳能够摸清楚荣耀邦的商业伎俩，只因商场交战已经有了些年份。经验，倒还是总结了一些的。

只是荣耀邦之子荣兮儒，他是断断摸不清楚他的脾性的。

“嘟嘟——”电话声响起。

“喂，好久不见。”

小武接起这一通电话，陌生的号码，却带着四个8的电话号码后缀。当他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沙哑嗓音时，满是错愕。

是，长大了好多。

这声音，是小墨阳的的声音。

“小武哥，近年来……你还好么？”江墨阳并未直切主题，他先问候了小武。

小武的手有些颤抖，时光一下子拉回了十四年前。

是那时，他把江墨阳赶了出去，对他吼、朝他咆哮，叫他回到他母亲身边去。

黑道白道，从此，是两条不同的道。

刺着纹身的，皮肤晒得犹如青铜般黝黑的江墨阳，方才十四岁，十五岁都还未倒。他不明白，小武为什么，会突然间这样子，不要自己了。

那是天天台球室游戏厅的青葱岁月。受当年的香江古惑仔文化影响，大家尊称混黑道混得正盛得小武一声小武哥，自然也会称呼小武屁股后面的小尾巴——十四岁的江墨阳，一声墨阳哥。

江墨阳第一次见到小五的时候，他有多大？五岁。

八岁的江墨阳上了小学，在没有亲爹管，亲娘为了谋生，管不来的小学一年级，沉迷上了电子游戏厅。

当让吊着满脸鼻涕在游戏厅门徘徊的时候，二十八岁的小武，把他轰了出去。

江墨阳每天放学，还是眼巴巴地跑到游戏厅门口徘徊，小武坚持把他赶出去。

一来二去，日子久了，小武对这个鼻涕满脸的小孩，倒是也产生了兴趣。

“喂，小孩！”小武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游戏厅的门口，伸长了腿，懒洋洋地晒太阳，还有，开始和江墨阳攀谈了起来。

“大哥哥好!”江墨阳圆圆地眼睛一骨碌地打转，乖巧地回答，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笑。

他要讨好这位不知道算是叔叔还是哥哥的崇高物种，这样，他才有机会获得进入游戏厅的诱惑门票。

小江墨阳，年纪虽小，但脑袋瓜还是足够管用。

“小孩，你没家吗？每天游手好闲，到处闲逛。”

“回家，没有人”小小江墨阳微微埋下头来：“妈妈，总是不在。”

“那你爸呢？”

“我没爸。”

“那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

“不在G城，妈妈说，他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江墨阳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他快要掉出来的鼻涕。

“唔，这样可不好。小孩子，都没有管束你。”再这样下去，会学坏的，小武若有所思。

江墨阳小小的稚嫩的脸庞，露出讨好的微笑，眨巴眨巴着晶莹透亮的小眼睛，等待小武思考的间隙，看一看眼前这位叔叔，会不会赏自己一张游戏厅的入场门票。

“哥哥。”江墨阳唤小武，提醒他。

尽管心里分不清眼前的男子该叫叔叔还是哥哥，但往年轻里叫，人们普遍笑得开心，这是他观察到的事情。

“喂，小孩，你不做作业的吗？”小武问道。

“不会做。”江墨阳吸了吸鼻涕。

“把你作业本给我看看……”小武一边说着，一边拉扯着江墨阳的书包，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小武要亲自拆一拆江墨阳的书包，男人之间的粗枝大叶。

哦不，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之间的粗枝大叶。

江墨阳摇摇晃晃地被小武的大手掌拉着转，还是忍不住想用手遮住自己的书包拉链。

作业本，到底还是被小武一用力，抽拉了出来。

翻开作业本，小武就像，看到自家孩子考了零分一样生气。

江墨阳的小本子里，或是一溜烟的大大的红叉，清晰可见；又或者是什么都没写，留一些空白的“诗意熨帖”。

那一日，落日的余晖洒在小武暖融融的脸上，他收留了江墨阳，允许他每日放学以后，来游戏厅里呆着。

不过，江墨阳不能玩游戏，他得搬个小板凳，在游戏厅的收银台前，做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