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郊外庄子。

桓渊与程相欢并没有带太多随从，仅带了幽兰与沛竹。

幽兰于前方领路，沛竹于一旁搀扶着今日未乘素舆的桓渊。

郊外路面泥泞不平，马车一路颠簸，给这两个身子都不怎么好的人颠得头晕眼花，下车后仍有些头重脚轻步伐不稳，待走了几步路，才慢慢缓过来。

庄子里只有十数名老农，见到温王等人也不过默默跪下行礼后继续忙碌农活，皆是沉默寡言。

庄子深处，临山脚下有一简陋泥屋，四面窗户紧闭，木门上挂着厚重的大锁。外头墙上还倚放着许多农具，远远看起来与庄子中任意一间房一般无二。

靠近了，能听见屋内发出阵阵女人的怒骂声。

幽兰上前打开锁，推开门，女人的骂声更加清晰。

“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幽兰！你和解初生的那个贱人不得好死！”

“大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似乎是发现屋门被打开，女人的骂声戛然而止，半晌，警惕道：“是谁！”

程相欢适时与桓渊一同进屋，唇角扬起，笑意却未达眼底：“是那个不得好死的贱人。”

“是你！”夏昭仪跪坐在黄土地上，怒目圆睁，甚至想要扑上来，又被手上绑在柱子上的麻绳扯了回去，她剧烈挣扎，粗粝的麻绳在她细皮嫩肉的手腕上留下道道血痕，配上她颜色尽失的脸，倒也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抬首，逼出几滴泪珠：“王爷，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贱人的鬼话啊！”

“她可是康宁侯府嫁过来的！康宁侯早就是皇后派的人了，她只会害您啊！”

程相欢听到这儿，都快被蠢笑了，但还是略有些担忧地先回过头看了一眼桓渊。

正巧，桓渊也看向了她。

两人目光交汇，桓渊不着痕迹向后退了一步，恰好站入一片阴影之中。

程相欢不由心底一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看起来挺聪慧的小王爷不会真信夏昭仪那通鬼话吧？

幸好，阴影之中，桓渊动作极轻地对她点了点头，薄唇开阖，无声无息拟出三字。

程相欢一怔，立时明白了桓渊的意思。

她一颗心放了下来，冲他狡黠眨了眨眼作为回应，随后甩袖回身。

缓步行至夏昭仪面前，居高临下道：“这屋子里最明显的皇后派不就是你吗？”

“你在胡说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对王爷真心可鉴！”夏昭仪踉跄向着桓渊的方向跪下，“这贱人来温王府本就心怀不轨！王爷你要相信我啊！”

程相欢斜跨出一步，挡在夏昭仪和桓渊的中间，冷笑一声：“是吗？我瞧你句句不离大皇子，还以为你是对大皇子真心可鉴呢。”

“我……！”夏昭仪被她呛得说不出话。

“你该不会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钝不堪吧？”程相欢睨她道。

“你说什么？！”夏昭仪头发凌乱，形似疯子。-

程相欢慢条斯理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为她解释道：“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要是没有王氏向皇后告我的状，我能被康宁侯府强行嫁过来冲喜？”

果然，此话一出，夏昭仪目光中竟然隐隐浮出一抹喜色。

程相欢没有漏看这抹莫名的喜色，她清楚此番计划已成一半，鱼已经上钩了。

她回过头去，眼看桓渊也已准备就绪，便动作幅度颇为夸张地向旁跌撞两步，给夏昭仪布出一个完美的看戏视角。

夏昭仪见桓渊眉头微皱，脸色并不太好，眼中的喜色更甚。

程相欢深吸一口气，清澈眼眸瞬间盈满泪水，悲恸哀嚎，情感充沛：“王爷！你听我解释啊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桓渊眉头一跳，充耳不闻那声嘶力竭的挽留，面露怒色让沛竹架着直接出了房间，一副深受欺骗心灰意冷的模样。

出了房间，又朝外走了两步，确定屋内听不见外头的声响了，沛竹才抹了一把汗，道：“王爷，您……您和王妃这是在整哪出戏？小的怎么看不懂呢？”

“夏昭仪方才的话，分明是想挑拨本王和王妃，那不如顺她的意，演一出戏给她看。”桓渊神情晦暗不明，隐隐有一股狠厉，但配上他月朗风清的模样，又让人觉得是错觉。

“计划得逞时最让人放松警惕，”桓渊继续道，“本王佯装和王妃离心，才方便从夏昭仪口中套出想听的话。”

“只是没想到……王妃竟能在转瞬之间就知道本王想做什么。”

“王妃真真是聪慧！”沛竹适时拍马屁。

桓渊轻垂睫，唇角含笑，语气轻而淡：“她懂我。”

沛竹没听清桓渊的话，还在自顾自呱噪：“不过呀王爷，王妃方才扮得是不是太浮夸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桓渊轻拍了一下脑门：“瞎说，本王就觉得挺好的。”

沛竹：“……”行，好，您是主子您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