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茶凉透,梆子敲过三响,桓渊才慢慢起身,打破漫长寂静。
“我明早要进宫面圣。”他微微垂首,目光深邃,“王妃早些休息。”
程相欢微微一笑,这是同意将她正式纳入王府的意思?
“妾身晓得。”程相欢从善如流,轻轻一福身,头上两坠步摇碰撞,叮当一响。
莲步轻移,程相欢跟在桓渊身后一同出了厢房。
刚一出门,便有个长相清丽,衣衫精致的丫鬟手拿一件墨色大氅上前。
程相欢见状,跨出半步,笑意盈盈在丫鬟诧异的目光下夺过大氅,回身为桓渊披上。
吐气如兰,温柔入骨,把贤妻形象演得入木三分:“王爷,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桓渊没想到她入戏这么快,登时身体僵硬,不知所措,又因着有下人在场,为了撑住一家之主的面子,强装淡定:“本王自己来就行了,不必麻烦王妃。”
程相欢比桓渊矮了一个头,站在身前踮起脚替他披衣时的动作,亲昵得像是拥抱:“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厚重的墨色大氅披在桓渊单薄而宽阔的肩上,程相欢伸出手,如玉竹般纤细白皙的手指稍稍用力,抬起桓渊的下巴。
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晰看见桓渊锋利分明的下颌线,因局促而吞咽时滚动的喉结,以及在漆黑深夜中不易察觉的、微红的耳根。
程相欢见好就收,不再逗他,手指翻飞系好大氅上的系带,向后退开两步。
就在桓渊以为自己终于解脱的时候,又听见程相欢施施然道:“时辰不早了,妾身陪王爷回屋歇息吧。”
桓渊一双浅金瞳险些瞪出火来,这女人在说什么啊!
程相欢一脸无辜,满眼天真,理所当然道:“新婚夜洞房不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吗?”
程相欢当然知道这个小王爷不会同意,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逗他玩。
看他矜贵清傲的面庞爬上绯红,看他和白猫似的敢怒不敢言。
着实有趣。
一整个女流氓调戏良家子的快乐。
“王府没这个规矩。”桓渊拢了拢大氅,不知道是畏寒还是畏女流氓,他偏过头,对已经呆愣在一旁的丫鬟道,“柔菊,带王妃回听雨苑。”
名唤柔菊的丫鬟回过神,喏喏应是。
“你……”桓渊吩咐完,又看向程相欢,刚想说些什么,晚风吹过,他猛地咳了几声,脸上淡淡红晕霎时退了个干净,显出病态的苍白。
柔菊见状,急道:“夜里凉,王爷快些回去歇息吧,柔菊会照顾好王妃的。”
说罢,招手唤来守在一旁身着青苍色劲装的侍卫。
桓渊咳得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由那侍卫搀扶着匆匆离开,离开前,最后望了程相欢一眼,浅金色的眼染上夜色,深沉许多。
但因为咳嗽,激起的点点水雾拢在眼眶之中,看起来又格外软糯好欺。
程相欢咂咂嘴,没品出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倒是有些担心那个踉踉跄跄渐行渐远的背影,如果没人扶着,会不会半路跌倒。
她知道温王身子差,却没想到,这么差。
只是吹了一阵风,就好像要吹走了半条命似的。
好像比自己这具身体还弱一些。
这边柔菊看温王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后,才垂着脑袋,对程相欢微微一礼:“王妃请随奴婢来。”
程相欢点头,跟随柔菊穿过亭台楼阁,去往听雨苑的路上,她不禁好奇问:“王爷身子一向不好吗?”
柔菊顿了顿:“王妃既然是被皇上下旨冲喜,我还当王妃是晓得的。”
“他方才在屋里与我谈话还好好的,我只当他病好了呢。”
“王妃有所不知,您来之前,王爷灌了一天的药了,才能撑着说话那么会儿时辰。”
程相欢讶然。
明明看起来那么柔弱可欺,胆小而自卑,内里却如修竹,直而不屈,韧而不折。尊严与清傲种在他的骨子里,如果可以,绝不叫人看出他弱小的一面。
程相欢不知道他为何会容忍自己轻浮的行为,或许是因为解初的关照。但她还是忽然有些懊悔刚才那般逗他,逗这样一个内里骨气傲然的人。
得找个机会跟他赔礼道歉,她想。
行至途中,远远望见一处灯火通明的小院,院门处有侍卫把守,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下人房。
“那处是何人居住?”程相欢问。
柔菊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答道;“回王妃,那边儿是落霜院,住的是夏昭仪和一名侍妾。”
程相欢心中莫名有些吃味,她清楚她和桓渊现在说白了不过是合作关系。她靠他保命躲渣男,他受解初之托并借她外家势力。桓渊有几房侧妃昭仪几房侍妾通房,都应当与她无关。
但她一想到桓渊那张俊美容颜在别的女人面前是否也会羞赧,偷红了一对白玉似的耳朵,就有些不爽。
她把这个归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