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倒霉蛋可以分等级，程相欢愿意将自己排在第一等。

她不过是以仇报仇以暴制暴，小小的、轻轻的、让庶妹到水里游了一圈。

怎么一觉醒来把死字贴脸上了？

在听到“定国公日日上书启奏都没用。”这话后，程相欢已经恨不得一头撞到床柱上，试试能不能换个世界穿越了。

在书中无所不能的定国公，怎么到救她就不顶用了？

维护剧情秩序的系统，怎么突然就不来维护了？

她都要提前领盒饭了，这剧情显然走歪了啊！

乐儿抬起头仰看程相欢，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叫人心生怜惜。

“小姐……”她抓住程相欢的袖口，整个人都在抖：“幸好您醒得及时……您，您快逃吧！”

“我逃了，你怎么办？定国公府又怎么办？”话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程相欢自个儿都愣住了。

她怎么会说出这种圣母主角都说烂了的台词？

她的人生中明明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而刚才那一瞬间像是被夺舍了似的，思维不受控制，身体也不受控制，自动说出了那一句话，就好像说过千百遍的肌肉记忆。

“奴婢……奴婢替您去！反正盖着盖头，到王府就服毒酒送葬，不会有人发现的！”乐儿稚嫩的一张小脸满是坚定。

程相欢从疑惑中抽离，正对上乐儿盈满泪水的眼眸。

明明柔弱不堪，却又那么忠诚，那么无畏。

程相欢的心都好像被这眼神击碎了。

她也不去思考究竟是原主在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情感，还是自己被这眼神唤醒的、难得少有的那丁点良心作祟了。

她确实无法不负责地抛下所有，独自逃跑，让这个年轻又忠心的小丫鬟替自己去死。

程相欢轻叹一口气，几近温柔地替乐儿擦去泪水，语气自负得让人心安：“别哭了，我掉进池子里都能活过来，命硬着呢，轮得着你替我死？要冲喜，也得看那个温王接不接得住。”

乐儿抽泣着点头，望向程相欢自信坚定的凤眸，顿时也遗忘了恐惧。

她自小就侍奉在程相欢左右，却从未见过现在这般夺目的程相欢。仿佛天光破云，利刃出鞘，锋芒毕露。

乐儿记忆中的程相欢，总呆愣的，行为迟缓，反应迟钝，用老人们的话来讲，就是三魂七魄丢了一个魂。

而现在，程相欢就像是找回了那个魂，拼成了一个完整且完美的人。

乐儿思及此，怔怔问道：“小姐是在池底找到魂了吗？”

程相欢不知道这小丫头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听见这话，只当她是在奇怪自己不像原主般软弱可欺。一根洁白纤细的手指戳上乐儿的眉间，随口笑道：“是啊，找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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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欢醒来的消息，没有在康宁侯府惊起半点涟漪。

只有几个下人端来明日大婚的喜服，就匆匆离开，对待她似是对待一个已死之人。

程相欢也不气，只是借由说要买些大婚用的东西，让乐儿出府一趟。

第二日清晨，程相欢早早让乐儿帮着梳洗打扮，换上喜服，端坐在梳妆镜前，任喜娘替她盖上红盖头。

乖顺得仿佛又变成了曾经的康宁侯府嫡小姐程相欢。

整个康宁侯府一片死寂，除了乐儿无一人送嫁。喜娘一路领着程相欢从落花院走到侯府大门，大约也是嫌她晦气，只用一根红绳虚虚牵着她。

直到出了侯府大门，唢呐锣鼓乐声冲天，中间还夹杂了几声马匹不耐烦的哼鼻声。

“相欢。”

程相欢听见有一男人唤她。

隔着红盖头，她只能从缝隙中看见男人金线滚边的衣摆和云锦缎面的靴子。

贵气逼人。

“新娘子出门脚不能沾地。”男人说，“康宁侯府男丁稀少，堂兄来背你上轿。”

“世子爷，这不合规矩呀！”喜娘急急拦道。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男人声音低沉阴鸷，不容置喙。

喜娘也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不敢真与这些世家公子争辩，只得噤声让到一旁。

堂兄，世子爷。

程相欢仔细辨别出几个有用信息，略一思索，便辩出来人身份。

“谢谢良哥。”程相欢看着男人缓缓背对着她，蹲下身，她顺从地由乐儿扶着趴上男人宽阔的背部。

来人正是定国公世子解良。

书中，解良与程相欢是青梅竹马，自小常常在一起玩耍。

直到解初去世，康宁侯程宏不再让她与定国公府来往，才与解良渐渐少了联系。但最后，在原主将死之时，也只有这个堂兄不顾一切来救她。

今日说是出嫁，其实不若说是出殡。

皇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去为温王祭命的。

人人都嫌程相欢晦气，等着看她笑话，没想到解良却主动来背她上轿，替她撑住了最后一丝面子和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