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欢本就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站在这。

现在听见这话，也不撑了。

羸弱的身子虚虚扶靠着身边的乐儿，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白的几乎透明，潮湿的乌发仍在滴滴答答落下水珠，砸在雪地上很快形成小小的冰碴。

一副病根深重，命不久矣的样子。

但一双腿站得笔直，就是不跪。

程相欢淡淡问道：“父亲怎知妹妹不是自己掉进池中的呢？”

“你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瞎子不成？”程宏怒目圆瞪。

“若是不瞎，怎么看不见女儿这一身湿透？怎么不问问我这一身的水是哪儿来的？”程相欢冷笑。

“你——”程宏震怒中又带有一丝难以置信。

这个嫡女生下来便是痴儿，木讷呆滞，话都说不大清。往日里总是独自待在闺房，鲜少出来见人。

他也是向来不喜这个女儿，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会来看她两眼。

可是！现在她竟变得如此巧言善辩，甚至还敢出言顶撞？

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让程宏想起自己的元妻、程相欢的生母——定国公府五小姐：解初。

当年，解初也是这般盛气凌人，总让程宏自觉低她一等。

直到她死了，程宏才重掌侯府大权。

他不允许有人再次挑战他的权威！更何况是这个解初生的傻子！

程宏根本不会去关心程相欢身上的水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心思去想她是怎么突然开智的，他只想让这个与解初愈发相似的女人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

“来人！”程宏沉声命令，“大小姐打伤下人，残害姊妹，目无尊长，将她带下去！关进祠堂，好好悔过！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出来！”

“是！”

几个侍卫听命，当即就要上前去抓程相欢。

乐儿立马挡在程相欢身前，正要向程宏跪地求情，跪到一半，就被程相欢扶住不许再跪。

她已经把乐儿认定是自己人，让自己人去跪外人求情？绝不可能。

程相欢自认没什么优点，护短绝对得算一个。

她扶着乐儿的手轻轻用力，示意她往后稍稍。

自己向前迈了半步，瞬息间将书中原身的背景情况回忆了遍。

“好啊。”程相欢挑眉一笑，目光冷冷扫过身前众人，最后轻飘飘落在程宏身上，话却是对乐儿说得：“乐儿，你去定国公府一趟，就说，相欢今日掉进了池塘，冻伤了身子，侯府式微请不来太医，劳烦定国公府帮忙请个太医来祠堂替我诊一诊，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她将‘祠堂’二字故意咬重音。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程宏咬牙，瞪着程相欢目眦欲裂。

程相欢这副与解初六七分相似的脸，配上这话，让他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的屈辱。

定国公府，代代出猛将。

解初是幺妹，前面有四个哥哥，将她几近宠上了天。

程宏因老康宁侯定下的婚约，硬按着头娶了解初。婚后，日日小心，时时惧怕，生怕行错半步，引得那四位大舅子上门给他一顿暴打。

直到那碗安胎药下去，他才解脱……

今日，程相欢竟然又搬出定国公府威胁他！

可他不得不受这个威胁。

康宁侯府自老康宁侯逝世，在朝中已无实权，空有个爵位。而定国公府却仍是如日中天，受皇帝倚重，手握军权虎符。

“好，好。”程宏怒极，恶声下令道，“将大小姐禁足，不得离开闺房半步！”

眼看自己女儿受此重伤，只换了个禁足的惩罚，王氏怎咽得下这口气！

她当即哭得更大声：“王爷……玲儿伤得如此之重，怎可轻饶——”

“住口！”程宏打断道，他本就正在气头上，被她这样一哭，更加烦躁，“在这哭有什么用！回去，找太医来给珑玲诊治。”

说罢，甩袖而去。

王氏见程宏已走，再不甘心，也只好跟着离开，临走前，她恶毒地看向程相欢：“你给我等着，我女今日受的罪，我必要你十倍奉还！”

没成想，那边程相欢已经由乐儿搀扶着往屋内走去，余光都没赏她一个。

隐约还能听见程相欢教训乐儿的声音：

“下回遇到这种事，别冲那么前面，万一被狗咬了怎么办？”

“奴婢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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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气得肝疼，回到自己院子，看一群下人为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程珑玲忙前忙后，想起刚才变了个人似的程相欢，和自己一听定国公府就怂的丈夫，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指望这个外强中干的丈夫替自己母女报仇是不可能了。

她目光狠厉，唤来身边仆从：“去替我通报，我明日要进宫求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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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没人疼没人爱的程相欢，只有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