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清晨，唐人街一片落败。

残破的废墟，半空中漂流的白色塑料袋。

凌乱的超市，混杂在废墟地下的沙子与鲜血。

忽闪忽暗的两旁路灯。

道路两旁那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砸得车前盖都凹陷下去的汽车堆积成一排。

这片区域，像是受到了来自大自然的血洗，肉眼可见的乱。

风声，在此间有些锋利，划过人脸时留下刺痛的感觉，细细闻去，弥留着鲜血的味道。

唐人街是三大氏族的天下，几乎囊括了立坚国首都一半的地盘。

每一大氏族，都分有几十个堂口，分别占据着不同的重要位置，在唐人街不同的行业起到不同的作用。

三大氏族所有堂口加起来，不多不少，刚好九十个。

随着唐门与明门开战，将近六十个堂口全部关闭，陷入死战当中。

而洪门的堂口，则也是在这场战争发生之时，选择了关闭，不知道是想要置身事外，还是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不过唐门的人管不了那么多，唐门的那位少主公，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只想复仇，通过为父亲复仇的方式来奠定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彻底巩固住自己的地位。

毕竟是年轻人，永远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而忘却了长远的路在等着自己。

他根本不知道，和明门二虎相斗到两败俱伤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但……

这也很难改！

人性自古如此。

每一代家主在上位之前，打的莫过于就是这种主意。

谁也不想自己上位之后，底下还有一群不服自己的人，这样，谁也不舒服。

在这十四个小时里，唐门与明门的人打得可谓是热火朝天，双方的顶尖强者都无法出手，剩下的就是下边的徒子徒孙交手，这样一来，看的就是谁家的徒子徒孙功夫学得好。

而现在看来，唐门的人，似乎学得更好一些。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明门的位置在唐人街的最东边，离入口最远。

随着明小军和陆封越往里边走，看到的明家子弟的尸体就越多。

看到这些尸体，明小军的心跳就在加速，他在想，倘若他没有离开，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他会怎么办？

会死吗？

大概是的。

就他那境界，死还不是板上定钉的？

相比于明家的子弟，唐门的子弟死的人算少的了。

“啊……”

“啊……”

“啊……”

天空中，盘旋着一群群乌鸦嗷嗷乱叫。

黑色的乌鸦。

黑色的云。

被黑色染黑的雨。

让这唐人街的气氛，愈发低沉。

很快，他们来到第一个明门堂口。

堂口大门被一把斧子狠狠劈开了一道大口子，门槛上，躺满了明家子弟的尸体，鲜血与雨水流成河，画面之惨状，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外界的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当场呕吐不止，甚至是昏厥过去，没个几天根本醒不来。

而明小军，则是跪在了地上，向那些已然死去的明家子弟，磕了几个头。

“少主……”

陆封负手而立：“明家的后人，学艺不精，死是自找的。”

说的话，有些无情，却也是硬道理。

哗啦啦的雨，将气氛渲染到最压抑的气息。

明小军低着头：“如果我还在，我应该，也会死在这群人中，我是个懦夫，一个运气比较好的懦夫。”

“嗯，有自知之明，还不错。”陆封夸赞了一声。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种生死场景吧！也难怪，生命在这宏伟的天地间，其实很渺小，我所说的渺小，就像这万千雨水中的一滴雨，转瞬即逝地从视线中经过，然后消失在无声处。”

“一条人命，是杀戮。”

“两条人命，也是杀戮。”

“见惯了杀戮，便会觉得，杀戮不是杀戮，杀戮，只是下雨时那天空的乌云。”

明小军眼角流下一滴眼泪，抬起头：“我不懂。”

“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陆封问道。

明小军不敢回答。

“你看，你连说真心话的胆子都没有。”

“你们明家老祖宗以前跟着我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害怕我会杀了他，因为他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明小军愣了一愣，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

“少主的话，很无情。”

陆封叹息一声：“当然无情，见惯了生死，没有谁的逝去能再让我情绪有丝毫的波动，除了我的女儿。”

“见生死，这是人生的必经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