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均城，赵家。

拍卖会上，赵乾无视赵珺的命令，将那只白龙放出来作乱，扰乱了会场，明眼人不知道始作俑者，赵珺也没有明面上惩罚赵乾。但曾经交给他的店铺、作坊、商店都不再由他管理。他手下的人，也没有听令的了。商人重利，经营思路向来就是恩威并施，他失去了家主的信任，在赵家也失去了立足之地。他没法问赵珺是不是要他自生自灭，他可以去求情，去说从今以后不再犯错，当听话的鹰犬。可他腻了。就算他机关算尽，挣得家业，赵珺也不会正眼多看他一眼。从这次架空就能看出，她可以随时收回权力，在赵家名义下的产业，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交给赵乾打理。

辛辛苦苦半辈子，不过是为赵銮打下基础。如今赵銮已经独当一面，所以没有他的了立足之地了。赵珺生性不容忤逆，更别说背叛。明面上他还是赵家大公子，已经名存实亡。

他回忆起自己年少时，一开始并不适应在外谈生意的环境。一开始，谁也不曾给过少年面子，排辈分、论资历，老人们一向是看不起年纪小的他。

带领他认识商铺的管家让他端茶倒水，有了客户却像是防贼，从来不肯教他，每次厅堂里的对话都将他支走。少年就像一个局外人站在门外，充当背景板。这时他也望着湛蓝晴空，想凭一己之力让人高看一眼，下定决心要让他说的话有份量，证明自己的力量。他需要成长，需要改变。

他弄清对手喜好，调查他们的弱点，渐渐进入了那个圈子，赵乾为自己定下一个底线：绝不染上坏毛病。混迹其中确实改变了不少，可他仍然感觉自己不属于那个圈子，质性自然。

他得到了家主的信任，没有不良嗜好，却总觉得缺少什么。半生走来，他从未为自己而活，为了赵珺的期待，为了让她高看自己一眼。

……

在他利用了乐戚葵，从溺水昏迷中醒来后，曾见过她一面。赵乾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说：“你以为把我从梦魇中带出来，我就得感念你的恩情，接受你的条件或者唯命是从吗？”

乐戚葵知道是当日害死那人，他必定不会原谅自己。“我本以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你会对我改变看法。”乐戚葵知道今日就会和赵乾决裂，她也很清醒。

世上本就有人知恩不图报。挟恩图报的人会有，但谁一开始见识了人心的丑恶之后，仍怀着赤子之心，将千千万万的人当作自己的父老乡亲？将职业生涯的竞争对手看做朋友？认为世界大同，好好先生，永远和睦相处？

并不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告诉我们，身处逆境的人有多痛苦，也许只是轻微拉他一把，认人生就会有所改变。乐戚葵那日眼睁睁看黑脸少年被杀害就是这样。

赵乾余怒未消：“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改变他人命运？”

乐戚葵在往生之地也不过是看到一个熟人。当她看到那日被杀的少年是他的亲弟，人性让她有一丝愧疚：“我从未将自己想象的有多伟大。救了你是有那么一点期冀把你收在麾下为我做事。可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或者后悔当初选择。就当是一个朋友的忠告吧，当你拒绝我之后，我就只是把你当朋友没有额外的要求，点头之交足矣。”

赵乾醒过来了，却成了一无所有，被赵家再次抛弃的乞丐。轻易给予的轻易失去，他没有太多怨言，凭他一个大好年轻人，自食其力还活不下去吗？

赵乾对她说：“有人说过你有些善良吗？善良的人总是傻的，傻的人总是要吃亏的。

“你见过这样的人吗？举个例子。”

“我那从未承认过的弟弟就是。”赵乾顿了顿，“对，就是那天死在老妖怪手中的少年。我还没跟他说，他是我弟弟，我本该带他离开那个家，将虚情假意的家人抛在脑后，带着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可我执念太深，总想着让赵家付出拥有的代价，总是贪图触手可及的富贵，甚至想将他们的家产据为己有。我是不是很好笑？就因为这样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所有的先入为主，以为把他放在看得见的地方就不会出事，可意外总惊人。”

苏醒之后，一次经营的妖兽逃离，他被一只巨大蠼螋的尖刺扎进胸口，赵乾胸前鲜血点点，知道会死在那里。他倒在地上，只叹息人生无常。

“我这辈子追名逐利。”他手中握着金簪，仿佛对自己说：“在茶楼的时候，我就预感会和你有交集，就算没有也能创造条件。我是对的。”

他想起乐戚葵的道歉：“其实你弟弟的死跟我也有关系。如果我承认，他也不会无辜惨死。”

他也没说仇恨或者原谅的话，反而听起来无关紧要。“我看着少年眺望远方龙飞翔，我就知道他想家了。”

“我的弟弟本不属于世家环境，他天生就该在广袤草原、或者无垠的田野奔跑，而不是囚在小小的院子里，每天两点一线。是我带他去找家所以从来不敢暴露身份，眷恋的思乡之情也使他和人类保持着距离。是我连累了他，让他成为和我一样的，在人类当中的畸形存在。”

赵乾曾做过一件事，现如今想来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