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个月里，乐戚葵对龙鸣山大致熟悉了。西面居民区和来时的埠头没隔多远，那里的人不会接近这边，在阵法阻隔下非有诏不通行。龙鸣山居民走的不是南面大门，而是临山下从宽阔大道直通埠头的西边门，那里市井繁华、柴米油盐烟火气很热闹。修士在这里受到约束，犯罪的甚至会被银铠甲追到天涯海角。有幸见过一次铠甲和头盔下的人，修为高深但外表就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甚至有酒糟鼻的和像种田的、卖猪肉的，这大概就是“扫地僧”一样的存在吧。

‘也不知道龙鸣山贺凉有多大魅力，让这些人听从他可以称得上残暴的命令。’

如果乐戚葵知道那些铠甲下的士兵，闲来没有作战时，行的就是那市井农桑之务。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守护一个地方安居乐业的生活、亲人邻友安全就是他们山头的共识。这里人，将俗世中的往来和情谊，看得比仙家之间的君子之交更重要，甚至不惜守在亲人的坟头，直到他们来世安稳。

一切也并不岁月静好，贺凉号令银铠甲夺取其他领地资源时，也不曾手软。乐戚葵对这里阶层的认识更深了，围墙之外的弱肉强食，是不同的势力范围基于实力的角逐。他们韬光养晦，密切观察对手的动向，只待对方暴露弱点蓄势而发。

也有不依赖修士荫蔽的凡人，他们聚居隐居山林，躲避外界纷扰，多数是猎户，身负野外求生和降服敌人的本领。比如昆仑山民。

如今中州龙鸣山经历了多年落败，并不是一方富强，有名的要数苏家，是个盘根错节、在中州土地上同气连枝却错综复杂的家族。据裴寄重所说苏家就像修仙氏族的皇帝，偏偏现在陷入内讧争权夺利、划分势力，整个家族力量式微，早已各自为政，名声远不如团结的时候。

这一个月里乐戚葵下过一次山。她跟遇到的护卫、站岗的人打了招呼，出门的时候畅通无阻。直到山门口，她踏出一只脚，没有事。整个人出来之后，安静的四周草丛里、树梢边却涌起密集的昆虫，迎着乐戚葵的面蜂拥而至。她头皮发麻，忍住放火烧山的冲动，往头上罩个龙鸣山批发斗篷在头顶，蒙头跑。只要她够快，虫子就追不上。可她不知道，蜻蜓在周身嗅了嗅，斗篷的气味熏得不想靠近。这个看起来修为不济、闻起来却新鲜的猎物，对密集虫子的恐惧，被小瞧了。骤然闪现的身影，和这些反应迟钝的昆虫相比，不在一个维度。

甩在身后的蜻蜓，却发出声响：“龙鸣山异动，出入生人，情况有变。”远在南疆的山涧旁，一个揽镜自照的紫衣人坐在大石头旁，听着蜻蜓传来的音讯。似是兴致缺缺，她掠起入水的长发，一双玉足搅碎平如镜面的水。侧身显露的镜中却映出森森白骨。

下山后，带着贺凉的考验，她需要在人群中寻找出一只“赝”。根据古书记载，这种生物擅长伪装，喜爱热闹，总是去人多的地方吸取人气。目的地大致有赌坊、酒肆、茶楼、大街上、以及摆宴席的人家。

“赝”乍一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穿着人的皮囊，会哭会笑会表达情绪，模仿人的神态能以假乱真。乐戚葵环顾四周，就算长了上千只眼睛，只要本体和假冒的不碰面，就算她浑身长满眼睛也不暇顾及环境中的不和谐。除了固定店铺、流动摊贩，街面行人如织。这个任务简直是动态、特殊模式的“找茬”。

酒楼备有娱乐项目，说学逗唱吹拉弹唱，只要付钱并不限制看客年龄性别。玩物丧志一说倒是没有，毕竟修仙界鹤发童颜的也不少，这里的人开放包容。打架、失了分寸和体面的人会上酒楼黑名单，且在这一带公共场所营业的黑名单会在月末互通，惹恼了掌柜的，今后的娱乐场所基本跟室内的无缘。

她身随意动来到江边酒楼，寻个靠窗位置，点了一碟花生，边吃边留意四周。一般没到饭点，就在酒楼吃吃喝喝的，都是结伴而来，有点闲钱的闲人，其中也不乏专门来凑热闹的。要找“赝”，首先来这种人来人往的场所。

乐戚葵刚一坐下，就听到隔着帘幕，身后一桌子，有人声音从克制到豪迈的讨论着。

“听闻龙鸣山易主，新的家主三年以后就能上任。”

“就是就是，据说是贺家嫡子，培养在外保护着，最近才接回来熟悉事务。”

“有这么号人物吗？我怎么才听说。”

旁边人露出鄙夷的神情，以及有悄悄话要耳语的高深莫测：“我一个阿姨的姐姐的邻居的远房侄子就在山中当值，掌握一手消息，不会错的。”

“这么久才放出消息，想必不是人才。如果是当年贺家家主那样天纵奇才，早就出来遛了。”

“瞎说，谁都跟你一样，街溜子！”

不知谁说了一句：“前几天都看到贺凉和他的银铠甲。这么大的事，可不能瞎传，出了问题追究起来就不好了。”四周声音浸微浸消。

正诧异于谣传的力量如此可怕，乐戚葵看见对面楼上有个妇人站到了屋顶上，她正在接近一只坐在瓦片上的灰猫。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屏住呼吸正要一把捉住，触及瓦片的瞬间，她脚下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