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言忙完公务,明月已高悬于空了。
简单收拾,他乘坐龙辇,在一众内侍拥簇之下,往枕胥阁走去。
今日苏护晚间休沐,故身边由李浪陪侍。
“今日你去枕胥阁宣旨,安美人可有说什么?”
“安美人...可能是有些委屈。”李浪小心翼翼地开口。
确实委屈,委屈得看起来不太想理您。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司空言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很快消散在风中,李浪听得不太真切。
转换了宫道,他隔老远就看到莺歌已经在毓秀宫宫门前候着。
这一墙之隔的毓秀宫内静悄悄的,似乎墙内连灯也没掌,李浪只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到了宫门前,他迅速往里一瞟,果不其然。
毓秀宫的侧殿枕胥阁内一片静谧,不见一点亮光。
“皇上驾到——”
“奴婢参见皇上。”莺歌面色平静恭敬行礼,丝毫显现不出来内心小人已经歇斯底里喊了一下午了。
“起来吧。”皇帝自然也看到了枕胥阁中黑漆漆的,他心中了然,问道:“你家美人呢?”
即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莺歌此时还是有些犯怵的,但还是老实回答:“请皇上恕罪,我家美人今日身体不太舒服,恐不能侍寝了。”
对这个一看就是借口的回答,皇帝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真是小心眼,还真生着气呢。
这满宫上下谁看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为谁好,她还耍起小性子了。
“身体不舒服,那朕就去看看她。”
皇帝下了辇车,带着笑意就要进去。
“皇上。”莺歌头皮发麻地迎上前去:“皇上恕罪,安美人真的已经睡下了。”
意识到苻长宁这次并不是在使小性子,而是真的与他置气,皇帝的动作停在了一边。
感受到身前上位之人的低气压,沉默与压抑在空中开始蔓延。
李浪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安美人这么大胆,竟然真的要赶皇上走。
他偷偷抬头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果然已经冷了下来。
李浪看着头快要埋到土里的莺歌,正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却听皇帝开口了。
司空言笑了一声,只不过声音里却没多少感情。
“既如此,那就让你家主子好好休息吧。”
他确实是对苻长宁感兴趣,也可以容忍苻长宁在自己身上耍些小心机,但前提是苻长宁乖巧又听话,自己也乐意宠着她。
若苻长宁真的仗着他这阵子宠爱,就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那自己也没有时间去与她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莺歌还是很会听人语气的,她心里凉了下来,但到底还是惦记着苻长宁的嘱咐,恭敬一拜:“谢皇上,奴婢恭送皇上。”
这就是明目张胆地赶人了。
李浪都想要开始开始抓狂了。
夭寿啦!这主仆俩今天怎么回事?都吃错药了吗?就为了一个小宫女,连命都不想要了?
他又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司空言听完莺歌的话,连假笑都不摆了,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只能看见莺歌圆滚滚的头,似乎是在想这颗头用什么样的角度砍下来能让他解气。
半晌,也可能是很久,反正李浪感觉久到不仅莺歌要没命,自己可能已经也要到死的时候了,才听到皇帝冷冷开口。
“回宫。”
“奴在遵旨。”李浪忙回答,走之前也不忘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瞟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莺歌。
“美人,皇上走了。”莺歌端着药进来,轻声道。
经过这一系列的惊吓,莺歌已经成功稳住了自己。
老实说,她也与春水交好,春水被婉美人打的这件事,莺歌也很生气,觉得婉美人被自己主子打也是罪有应得。
但她确实觉得美人不应该为这件事与皇上置气。虽然苻长宁在她们面前从不拿乔主子架子,莺歌却始终认为她与春水就是苻长宁的奴才,苻长宁犯不着为她们把自己赔进去,皇帝到底是大齐的皇上。她知道春水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在她心里,苻长宁永远都是第一位。
再者说,皇上这个处罚,连她都能看出来是在护着自家美人,那她们美人肯定也能看出来。
所以她不明白美人这样做是为什么。
苻长宁没解释,那莺歌就也不问。
她从心底就坚定相信苻长宁要做什么事,一定有她的理由。
就拿争宠来举例子。
如果哪一天,苻长宁厌倦了在这宫里勾心斗角的生活,提了一把剑架在皇帝的脖子上,莺歌也不会觉得苻长宁是要跟皇帝同归于尽。
而是只会骄傲地想:啊不愧是自家美人,这样别致争宠的方式都能想到。
屋内的苻长宁并没有睡,而是在看月亮。
说是月亮,其实不如说是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