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景色逐渐褪去，一切都露出了它最本真的模样。

洛璎站在熟悉的地方，正是她最后一次见闻迹所在的阶梯，下雪了。

她茫然地看向台阶下，那个黑色的身影一步步往上走来，直到站定在自己身前。似乎哪里变了，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带我回来很辛苦也需要很久吧，”她听见自己说，“你都长出白头发来了。”即使只有不明显的两根。

重新听到洛璎的声音，闻迹好像一口干涸已久的枯井，突然冒出来源源不断的活水。

他摇摇头，摸上了洛璎的脑袋，像是在验证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是值得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庆幸自己坚持等待。“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所有人都是这么安慰他的。哪怕最后没有突破技术瓶颈，也不会有人怪他。

“等多久了？”洛璎皱眉，声音很小地问。

“没多久，”闻迹笑了笑，“三年吧，突破技术瓶颈多花了点时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天赋还不够高。”

洛璎摇摇头，三年能做到这种地步，他已经拼命了。那可是众多科学家都没有突破的难题。

“还好结局是好的，”他的眼神格外温柔，“不过这会儿，你便真的成完全意义上的师妹了。”

三年，他们那级应该都已毕业了。

“9420带我去的那些小世界……”洛璎认真地盯着闻迹问，“所有的他都是你，对吗？“

闻迹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为什么？”明明也会有其他方式的。

闻迹深吸了口气，“因为想满足自己的私心。等太久了，便忍不住想试一试，和你恋爱的感觉。我怕……你回来之后，我便没有机会了。对不起。”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以为慢慢来也没关系，但措不及防失去时，才知道自己始终慢了一步。不管是高中，抑或是大学，永远慢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失去了。所以，当有机会可以贯彻自己的私心时，他再也不想等待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算贪心了，可老天每次都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破灭他所有希望，连一点点希望都不给他。

“我喜欢你已经六年了，其中五年都是在没有相见的日子里度过的。我也清楚地知道，未来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六年。如果一个人记六年还记在心上，我便不打算忘了，”闻迹第一次在洛璎面前红了眼眶，但随即笑了笑“所以，即使知道那些小世界里的不是真实的，我仍然想让那里的我们相爱。”是自嘲的笑。

洛璎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望尘莫及都要仰望着的人，竟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我想着，这样以后，即使未来你回来之后拒绝我，我也不留遗憾了，”闻迹侧过头来盯着旁边的那棵光秃秃的树，“但我早该知道的，不可能不遗憾，人得到过就不可能想要失去。我根本不满足于只在小世界里的那些。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想要得偿所愿地喜欢你。”

说这段话的时候，洛璎一直紧紧看着他。

闻迹终是转过头来，说出来最想说的那一句话，声音哽咽，“我爱你。”

小雪还在下着，枯树的枝桠上已经堆上了雪花。周围安静地只剩风声。

洛璎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想到了一首诗，“我只会雪地上写信，写下你想知道的一切。来吧，要不晚了，信会化的。”

“上次分别也是在这个地方吧，”洛璎指着阶梯，深呼了一口气说，“你说，等你回来，回来就可以看到那封信。所以……我现在可以看到那封信了吗？”

似乎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走向，闻迹愣了一下，他的手微微发颤，从衣服里拿出一封有着陈旧包装的信。虽然信封的样式看着已经有些过时了，不过看着是精心保存着的。

他后来一直装在身上，等着给她看，可原以为没有那一天了。

“当然可以。”

雪停了。

洛璎打开信封的时候，闻迹突然就释怀了。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全都堵住了。算了，就让这封信代替他说话吧。

闻迹默默走上阶梯，走到洛璎的身后。从口袋中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她脑袋上的落雪。

他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看信时的表情变化，注意力只放在了她柔软的头发上，专注地看着她圆润的后脑勺，像是曾经无数次在背后看她那样。

这封信很长，闻迹虽没有具体数过有多少字，但从页数来看便知道不短。

洛璎一开始还能冷静地看着前面的内容，后面就绷不住了。真诚永远是打动别人的最大必杀技，即使是毫无关系的人看到这封信也会被感动吧，更何况洛璎是有着赤忱感情的当事人。

在洛璎失联的这三年内，闻迹只小心翼翼地打开过这封信一次，也只小心翼翼地往上面补了一句话。是在他研究停滞、极尽崩溃之时。

补：

很想，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