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汉国王都，汉京城郊外王庄，天顺六年，仲夏。

“九离，公主、公主好像没气了……”

“公主，属下无能，对不起芸夫人，公主……”

耳边传来不同层次的哭腔。

古乔猛然睁开眼睛。

她看到床前跪了一地粗布衣衫的男女老少。

公主？谁是公主？这破旧的房子是皇宫？什么鬼？

敌方摸到总部营地，他们集体被一锅端了，混乱间她不是毁了实验室，喝了自己配的毒药一觉不醒吗？特么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床边跪着的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娃眼尖的见她醒了，噌地站起来，递过来一杯水，糯叽叽的嗓音带着担忧：“公主醒了，公主，快喝水，里面有糖哟。”

古乔挣扎着抬起上半身，本能的就着杯子吞了口甜丝丝的糖水，脑子里全是浆糊。

随着糖水滑进干涩的喉咙，一段陌生的记忆汹涌而来，古乔一个激灵，灵台逐渐清明。

原主北汉国大公主，因出生起便是个痴傻儿，北汉王便圈了个王庄让她安养，说白了就是放弃这个公主，放养了事。

陪伴古乔的是母亲芸夫人的亲卫——九离一家子。

是的，一家子。

到了王庄后，原带着古乔的奶娘、嬷嬷就跑了。只剩下九离还有几个跟着芸夫人出生入死的老暗卫，九离就把自己正在哺乳期的婆娘带了过来，后来干脆三个儿子，连着婆娘的老母亲也带了过来，直接定居在王庄，抚育公主长大。

现在跪在屋子里的是九离和妻子青染，大儿子江篱、大儿媳刘桂花、二儿子冬青，三儿子南星在喂她喝糖水。

当年，几个老暗卫不肯离开，干脆也不暗了，直接在庄子里成家，守着公主长大。现在也拖家带口，全部跪在院子里，乌泱泱十几个人。

今天是她五岁生辰，五岁，痴傻儿！？

古乔头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脑仁疼，反正疼。她无力的闭上眼睛。

“公主哪里不舒服？跟染娘说，染娘帮你呼呼。”青染也扑上来，眼中噙着泪，小心翼翼的托着古乔后背，握着她的小手。

古乔能感受到青染在微微颤抖，是真的担心害怕。

院子外传来妇人撕扯的声音。

“嘶，你个没脸没皮的蠢婆娘，你家小崽子干了这丧尽天良的蠢事儿还有理了是吧！”

“不就是破了点皮吗？小孩子打打闹闹受点小伤小痛不是正常的吗？你犯得着在这揪着不放！”

“浑身上下都是淤青，额头都破了，到现在还昏迷着！小伤小痛？说这话你嘴不痛吗？”

“这不是还活着吗？用得着你在这鬼叫！”

“这是北汉国大公主！是你的主子！没有公主你还能在这跟我骂街？早就被发配到边疆去当军妓了！”

“对呀！那是我主子，又不是你主子，我主子都没发话，用得着你个外来的老婆子在这训我？”

撕扯的正是青染的娘亲，孩子们的外婆。

王庄隶属古乔，两百多户人家，全是犯了事儿的官宦家属、亲眷。

这段时间，所有成年男子白天都被派去修城墙傍晚才回来，整个王庄就剩下妇孺，一群孩子在已经干枯的河边玩闹，南星护不住古乔，她被两个熊孩子鼓捣着上树，又从树上摔下来，南星忙喊了二哥冬青把古乔背了回来。

青染懂些医术，却没有草药，翻箱倒柜找到点陈年参须给古乔含着，把命吊了回来。

现下就是外婆在跟熊孩子的娘王氏撕扯，其他庄子上所有人也都来了，齐齐整整的把这小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有的看好戏，有的冷漠麻木，更多人翘首以待，也是担心这唯一的主子真的去了，他们要承担什么。

古乔再次慢慢睁开眼，在青染和小儿子南星的帮助下坐起来，与屋中所有人都对视一眼，眸中一片清明，开声道：“九离叔，喊婆婆进来吧，我没事了。”

大儿子江篱忙应道：“我去。”起身如离弦的箭般飞身出去。

“公主……你……醒了？”九离仍跪在递上，挺得笔直，原本俊俏的脸庞现已被搓摩得满是沧桑，百感交集，眼眶通红。

“嗯，叔，你们都起来。”古乔一边说，一边按着嗡嗡作响的脑瓜，这院子本来就不大，现在里里外外跪着站着全是人，她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儿了。“让大家都散了吧，我没事。”

这回二儿子冬青站了起来：“我去。”

转身出门，不一会儿院子里外的人就都散了。

九离和青染眼泪掉得更凶了，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既视感。

“咕……”古乔听见自己的小肚子叫了起来，活到三十多岁，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尝过饿肚子的滋味，真难受，还有一股悲从心来。

“公主宝宝，饿了吧，快，婆婆一直给你温着野菜糊糊呢，香喷喷的野菜糊糊来咯……”南星外婆听到古乔醒了，也顾不得再跟那村妇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