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旁人来劝时，至少还知道在毒药上裹一层糖衣，可舒颜不一样，她就这么坦坦荡荡的把毒药放在你面前，与你分析利弊，然后告诉你，吃或不吃全在于你，她不过是个传递者，不能替你做决定，也帮不了你。

“嬅儿，我从来都佩服你的勇气。为了金姨娘，你尚且能不顾男女只身入军营，更何况是入宫？”

舒颜说完了要说的话，也不再多停留，扬声叮嘱婢子们看好林嬅后重又回了松苑。

金姨娘依然如她走时那般战战兢兢，看着舒颜回来时，目光闪了一闪，而后又老老实实的垂下了脑袋，只叫人看见她温婉柔顺的一面。

老太太还在生气，赵嬷嬷一边替她顺气，一边问询道：“二小姐如何了？”，在松苑伺候这些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何时该代为口舌。

舒颜盈盈笑着，将金姨娘扶到一边坐下，又去安抚老太太：“二丫头是个聪明人，哪会不明白轻重缓急？不过是知道的太突然，一时难以接受罢了。老太太可别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叫她心里如何过意的去？给她些时间，总会想明白的。”

这话虽是为了安慰林老夫人的，可同样也把现实摆到了金茹慧面前，以她们的身份，想要违抗家族利益是行不通的，哪怕国公爷平日里如何宠爱，妾就是妾，生的孩子再如何也不过是庶出罢了。

金姨娘是明白了，虽不再说话，可头却慢慢抬了起来，眼里噙着泪，目光却渐渐清明。

闹了这一回，到文苑时天已透黑，林臻下朝在屋子里候了许久。

“去哪儿了，这时才回？”他将舒颜的外裳接了，随手挂到屏风上。

“不过是老太太闲来无事找人说话罢了。”舒颜笑道：“倒不想你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可不是。”林臻佯怒：“急急的回来却不想扑了个空，连你的面都没见到。”

见他如此，舒颜不由失笑，顺势绕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娇笑道：

“我竟不信，这屋子那么多人，难不成就没一个告诉你我去老太太那儿了？还累的你巴巴儿的找我。”

“呵。”林臻闷笑：“如今这屋子哪里还有我的人，从外到内不都是只听你吩咐吗？我倒是想问你去哪儿了，奈何人微言轻，也没人理我。”

“是吗？”舒颜点头：“听夫君这话倒是委屈极了。”

“确实如此。”林臻伸手一揽，将舒颜拢在怀里：“你才说陪老太太去了，可是听说什么了？难不成竟是想让你去劝林嬅？”

“我是嫂嫂，多少也该分担些。”舒颜将他摁在椅子上：“只是我有些不明白，皇上并没有明旨说要选秀纳妃，为何要在这时将嬅儿送入宫中？你我都是在那儿长大的，尤其是你，跟着太子见过多少阴私，何必还要将自家妹子往火坑里推？”

对着林臻，舒颜没有那么多顾虑，说话自然更直白些。

“火坑？”林臻笑道：“颜儿这话从何而来？不过是替皇上甄选御前行走的女史罢了，又不是要入宫陪侍，如何称得上火坑呢？皇后娘娘新逝，林家纵然有心也不见得有胆，自然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舒颜不语，心知他们两人想的压根不是一回事，因此也懒得辩驳，一边吩咐小梅传菜，一边伺候他净手，一顿饭下来，再没有对这事儿多提一个字。

用毕晚膳，林臻照例去了书房，每晚这个时候都会有手下将士来与他回话。

舒颜习以为常，想着今儿初一，便干脆带着小梅云春，拎着元宝银钱往府外去了。

往右拐过两条街便是登甲巷，直走到头再往右，舒府的门楣赫然在上。

门槛石阶楼房，似乎还是旧时模样，连门口那两只在烈火中焚裂的石狮子如今都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了它们该有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舒颜生了错觉，仿佛只要推开门，往日的热闹喧嚣就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儒雅的祖父，慈爱的祖母，憨实的父亲，淑柔的母亲……只要推开门，他们就会活生生的站在那儿……

“主子……”云春小声道：“咱们进去吧。”

虽说是来祭拜，可这样夜的天也不好出来太久，若是小公爷问起来只怕是会无辜招惹事端。

“云春。”舒颜回首看她，轻笑道：“舒府出事后，便有人向圣上请旨重修院落，你瞧，这里与从前是不是一模一样。也不知花了几多心力，被火烧塌熏烤过的地方竟然没留一点痕迹，可见工匠手艺精巧，皇上用心已极。

“主子……”云春抬手抹了抹眼角：“您别这样，有什么话进去再说，若是误了时辰，怕是老主子们……”

她原想说怕他们在地下受苦，可一想到生前种种，又觉得那种苦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好在舒颜不是纠结的性子，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神后便果断提裙推门入内。

舒府如今无人居住，偌大的庭院因为长期空置几乎成了动物的天堂，舒颜虽命人时时看顾经常打扫，却不许人随意驱赶来这儿歇脚的小玩意，时日已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