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已经领教过帝皇的心狠，却还是忍不住唏嘘，恩爱数十载，却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曾给她的孩子留下。

皇后去世，太子被禁足，从前稳固的局面如今也算打开了豁口，林臻坐在小院里一边切着果子，一边和舒颜细细分说如今朝堂之事。

曾经拿枪握戟的手如今倒愿意在这种事上费神了。

舒颜才查了近一月的花销，正支着下巴发呆，听他突然提起这个，不由道：“太子失势也不是这几天才有的事儿，倒难为他们忍得住。”

当年沈家发难，施计偷拿虎符，囚禁重臣官眷，折了多少性命进去，太子在这事儿中也要担很大的责任，只监守不力，妄听人言，识人不明这几条，就将辛苦营造多年的贤良一并打得细碎。

事发后，多少人递折子恳请皇上废除太子，甚至还有人不惜血书死谏，一时间朝堂惶惶，人心浮动。

那时，祖父尚且还在，帝后恩爱的表现也没有彻底被撕开，可舒牧也不是那一味护短的人，并不曾为胤阙言说分毫，力保那些因为主张废太子而惹恼皇上被要求当庭杖毙的臣子不说，甚至以失职的罪名自请退隐。

可偏偏，皇帝不允，他既不许人重责太子，也不愿舒牧引咎自辞，更不曾与皇后娘娘有分毫离心，仿佛那个血夜与他不过是暗夜中一朵看不清的红花，明明如如剑刺骨一般绽放在那儿，却因为看不清而不愿分辨。

“不过是些陈年积怨，墙倒众人推罢了。”林臻不以为意，他自认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见不惯那些文臣的阴私手段。

舒颜笑了笑，没有接话，起身去看院落里那盆碗莲，春季未过，莲花便是不合时宜的东西，不过趁着回温这几日，胡乱蹦哒罢了，难不成还能成势。

林臻奇怪的看她：“说起来，太子是你表哥，他被禁足时你不恼便罢了，如今连太子之位都快不保了，你还是不着急？颜儿，我倒是越发瞧你不懂了。”

舒颜伸手将那碗莲连花待叶一道裁了，顺手扶起了被浸在水里的新生嫩芽，而后才回道：“我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再着急又能如何？就算官家真要废太子，难不成我跑去哭一场，就能解他困局？我不恼不过是因为知道没有用罢了。”

林臻探究的看了她几眼，似乎不大确定这话的真伪，却也没有再细问，只道：“废太子这样的折子，底下暂时是不会往上递了，当初皇上为了力保太子将数十官员压到殿前行刑的事儿还历历在目，那些人坏是坏了些，可也不至于蠢笨，再要上书，也定然是在摸清皇上心思后才会有所行动。”

“既如此，那就更不用急了。”舒颜笑道：“左右这几日太子还是安全的。”

“是啊。”林臻道：“如今他们的心思也不全在太子身上，皇后新丧，后宫如今由贵妃执掌大印，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确实，抢一个空置的后位可比抢太子之位容易得多，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

“好好的，剪它做什么。”林臻起身将舒颜沾湿的手擦干净：“还没入夏，水凉的厉害，病才好些就去玩这个，还真是个孩子。”

“才出的枝丫都被摁到水底了，且这花开的太早，开不长久不说，只怕还要夺了花枝的养分，不如早些绞了，才好迎花期。”

“你倒还有心思操心这个。”林臻伸手点她：“哦对了，还有件事我想你该知道，沈家那些发配流放的犯人听说是都死了。”

“死了？”舒颜皱眉：“病了还是如何：怎么就都死了。”

林臻不以为意：“采矿时挖松了山脉，山坡上的碎石滑落下来把底下劳作的人一道活埋了，随行的监军救护不及，拖出来的时候人都没气了。”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神色冷淡：“说来也是命数，欠着的可不都得还吗。”

“沈姨娘知道了吗？”舒颜将手抽了回来，温柔道：“若是知道了，怕是要伤心坏了。”

“伤心什么。”林臻嗤笑：“沈家要紧的人在那场暴乱里都死绝了，能活到流放的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外族旁支罢了，与她能有甚感情？你啊，心思柔软，大约是不知道沈三小姐心能有多硬。”

沈家被抄之前，沈思钰已经被林臻接到了府中，也不知是她早有预知还是如何，听到自家亲人被行刑时除却面色煞白些，与往日并无半点不同，就连他这样见惯生死离别的人都忍不住乍舌。

“是吗？”舒颜垂目：“能不伤心也算的上好事，毕竟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实在是不是熬的。”

“你瞧瞧，我不过是跟你说说那些罪人的下场罢了，毕竟当初那件事里，他们可都参与了，你虽不能亲见，能得知结局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却不想倒勾的你伤心了。”

他伸手将舒颜拥在怀里，习惯的蹭了蹭她的脑袋柔声道：“舒府和沈家不一样，你若联系在一块儿，岂不是负了太傅英明？”

自是不一样的，舒颜垂眸，手指紧紧拽着林臻的衣裳，由着泪洒落在他前襟：“夫君，颜儿如今只剩你了，不论如何，都不要丢下颜儿可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