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钰坐在那儿，似乎什么都听到了，却又什么都听不懂，她像一个懵懂的孩童般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舒颜，却意外的看到她也是一脸震惊，是啊，谁会想到这段不曾被人看好的姻缘竟是林小公爷自己一心求来的，甚至不惜违背皇命也要固守己见。

当初林臻成亲时哥哥是怎么劝自己的？

“舒家势盛又有圣旨压着，林臻再如何不愿也不得不遵从圣令，难不成你要他为了你忤逆犯上不成？好妹妹，想开些，这段姻缘长不了，该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谁都夺不走。”

那一日，哥哥明明是这么说的……

背后一片冰凉，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分清这是为何出的汗。

沈思钰缓缓起身，朝着太皇太后缓缓跪倒，仿佛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老祖宗教导，钰儿谨记在心。今日之事原是钰儿愚钝所致，还请姐姐宽心，从今往后，再不会发生此等情景。”

其实她还有话想问舒颜，想问她可曾有片刻对眼前的男人有过真心，想问她今日这话所为何意。

沈思钰扮惯了楚楚可怜的角色，所以比任何人清楚舒颜眼角泪滴的真伪。

可是，都不重要了，手中温润却坚硬硌手的玉佩明明白白的昭示着林臻的决定。

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也将过往的情谊都衬托成了无聊的笑话，而她自己不过是林臻不愿得罪宰相府而勉力迁就的沈二妹妹罢了。

罢了，她缓缓起身，朝着林臻和舒颜福身行礼：“钰儿失仪，先行告退。”

“去吧。”太皇太后挥手：“夏秋，沈三小姐身子不适，你去传轿撵过来，夜凉天黑，就别自己走了。”

殿门推开时，舒颜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寒意直入五脏六腑，冷热交叠之下生生打了个寒颤。

沈思钰背影纤纤，一步一步走出碧波廊时隐隐透着些许决绝，数十年的光阴错付，任谁都无法坦然处之吧，反观林臻，依旧还是那问心无愧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只是因为旁人会错意才起的误会，那些对视而笑，依依惜别，爱而不得的情绪就像是热水上的冰雾那般凭空消失。

殿外人群涌动，探索的目光依旧未散，沈思钰一步步走着并未多看别人一眼。

舒颜只觉得心寒，这些人，刀子不扎在身上大约是真不会觉得疼。

经过这样一闹，晚宴再如何已经无人挂怀，舒颜强撑了一会儿后推说身体不适，自请去慈安殿歇息，不知怎的，沈思钰临走前那一幕回想起来怎么都让人觉得难以心安。

陆淮恩不惯那样的场合，早早退场，舒颜回去时正好瞧见他换了常服备了吃食在月下一边喂鱼一边独酌。

花开正好，香气被冷风一激除去媚色，隐隐有了高处不胜寒的雅趣。

舒颜不说话，自顾自走到陆淮恩身边，学他那般倚栏而坐，地上新开的两瓮酒醒目一场，掺着花香，勾人心肠。

“起出来了？”舒颜看了看院中银杏下的泥坑意外道：“我可记得当初你埋这两坛子酒的时候可说过，这是你的彩礼，要等将来有心爱之人时才能对饮的。”

“少时说的玩话，难为郡主当真了。”陆淮恩不以为意，晃了晃杯盏示意道：“如何，要不要赏脸品一杯？”

“不要。”舒颜干脆道：“我记忆好的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当初制酒时往里头丢了什么东西。明儿可是新年，若是病了只怕一整年都会不顺。”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心情不错啊。”陆淮恩笑道，将桌边的吃食往舒颜这儿推了推：“闹了一晚上，怕是什么都没吃吧。你尝尝，桂嬷嬷下午制的点心，我才去小厨房拿的。”

芙蓉白玉膏，还是兔子模样的，舒颜叹道：“大约除了我，整个慈安殿都知道今儿会闹这么一出吧。”

可怜自己还是主角，竟是一早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顺势而为，显然也得有人去造这个势。

“你们这样算计，三公主知道吗？”

旁人如何暂且不论，单安宁那个性子可不是别人能安排的。

“知不知道又如何，郡主你只要记得若有人想找你麻烦，三公主必不会冷眼旁观。别的并不重要。”

反正这出戏是太皇太后搭的台幕，就算别人心存疑虑也不敢跑去当面对峙。

“老祖宗费心了。”舒颜真心道：“只是，原也不必如此。”

舒颜神色淡淡，还是忍不住去想沈思钰那时的表情。

如果眼泪有色，那一定是鲜红的。

“怎么，不忍心了？”陆淮恩轻笑：“郡主定然听过这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对你可实在算不得留情面，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何必做出这样的表情？”

“也许我就是这么伪善呢？”舒颜自嘲：“其实她与林臻如何对我来说真的不大重要，我只是不忿好容易得来的自由机会就这样被莫名破坏，所以我恼了，怒了，口不择言了。我不是不知道大庭广众下我说那些话对沈思钰意味着什么，也不是不明白到最后老祖宗定然是会站在我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