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手还没挨上核桃，身边坐着的却先发话了：“别动这个，太伤指甲了。”

说着话，还不忘自己才剥的那些往舒颜面前推了推：“我来就好。”

两人的动作并不大，来回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却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这也难怪，这些日子宫里流言纷纷，多少人的眼睛落在他们身上，只怕是从他们进门开始直到落座，一举一动都被时刻注意着。

就像现在，舒颜清楚的捕捉到四周窥视的目光。

爱看是吧，舒颜淡定的取了一枚核桃仁，小小的咬了一口，笑容温和而得体。

“到底是小夫妻，这般甜蜜。”永昌郡主离得近，半真半假的凑过来玩笑道：“不像我们，虽也只成婚两年，可有了娃娃后，到底还是不如从前了。”

舒颜自问从前与她并没过节，也不知她今日是抽了什么风，这般紧赶着往上撞。

永昌的夫婿谁不知道，衡毅王家最小的儿子谢知景，花间老手，永夜浪子，身边各色女子不断，妾室也多，更有传言说在永昌嫁过去之前，他就弄大了侍女的肚子，后来为了平息流言也不知使了什么肮脏手段，到底把这一段抹去了。

总而言之便是乌烟瘴气的很。

也不知是不是王府环境太过恶劣，不过几月不见，永昌脸上已经出现了细碎的皱纹，哪怕扑了细粉还是遮挡不住，就像静好岁月下的阴暗裂纹，都说姻缘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选的不好下半辈子就毁了，如今看来倒有些道理。

舒颜不愿与她争执，顺着她的话笑回道：“说起来还是姐姐好福气，不像我成亲三年肚子也没个动静，虽说看着自在，可到底不如你们这般可以得享天伦。”

可巧那道“天伦”正在摇摆在墙角的红玉珊瑚，一岁多的娃娃力气倒是极大，手脚并用的往上攀爬，乳母跟在身后护着，但凡想伸手的，都被他呲牙咧嘴的吓回去，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倒与谢知景有七八分相像。

“哐当”一声巨响，红玉珊瑚架子到底没撑住这个胖娃娃，倒在地上摔了个稀碎，永昌闻声而起，脸色煞白，玉指一点便急急的赶了过去，在孩子响亮的哭声中还不忘狠狠掐了乳母一把……

舒颜看的真切，不由叹气喃喃道：“永昌姐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因为性子不投，她与永昌并无深交，但在舒颜记忆里她虽不是什么温柔的女子，却讲究知书达理。和舒颜这样务实的人不同，永昌最爱的是琴棋书画，她好访古谱，又爱制香，是个会为花儿凋落而默默垂泪的良善姑娘。

可如今，刻薄无礼是她，尖锐暴躁是她，对着婢女暗下黑手的还是她……

舒颜有些气闷，借口更衣暂时离开了宴席。

碧波廊临水，周遭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檐下挂着红灯笼，旁边还有几张手抄的经书，绢布质地，下头垂着祈福的金铃。

“也不知是后宫哪位的主意，这般费心思的讨好太皇太后，想来是不大得宠。”

声音清凉，仿若昆山碎雪，沁人心脾。

“淮恩？”舒颜回头，正瞧见陆淮恩拂开灯笼细碎的流苏，一路穿花过柳而来。

烛火红艳艳的落在他脸上，将他清冷的面容映出了些许暖意。

“你怎么来了？”舒颜指着他身上的官服不由笑道：“穿的这般正经怕是还没结束吧？”

许是因为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清瘦，不大好看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意外多了些许板正和质感，似乎还有些许和谐。

“是没结束。不过躲懒罢了。你也知道，我不爱那样热闹的场面。”

领着教司的职位，却不爱那些国宴庆典，这般恃才傲物要换成旁人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舒颜笑道：“便这般任性，想来这琵琶圣手的名头还是极好用的，不然怎么你每回撒性子旁人都没法真将你如何？”

“自是好用。”陆淮恩柔声道：“不过是全他们怜才惜物的虚名罢了。不过，我也不是白来这儿的。”

“哦？”舒雅了然：“大约是太皇太后知道你不爱应酬，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你接到这处了吧？说起来，她是真的疼你，连我都自愧不如。”

陆淮恩没有说，只盯着湖中的鸳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颜道：“方才殿内发生的混乱你也瞧见了吧。”

“您是说永昌郡主？”

“嗯。”舒颜轻声应道：“我总不大明白，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陆淮恩浅笑道：“也是可怜人，郡主不用与她计较。只不过前车之鉴，瞧她现在这模样，您还是得警戒些好。说起来，我才在殿外看到了云春小梅，倒不见月柳的身影，可是又犯老毛病了？”

“没什么，不过是说了些不该说的，留在家中自省罢了。”舒颜无甚趣味：“你才说什么前车之鉴，你是怕我再这般下去早晚会落到她那般的境地，是吗？”

“这很奇怪吗？”陆淮恩：“人若是一直不得愿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