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是林臻身边伺候的小厮，因为年纪还小并不曾随军，林臻不在时，多是他留在府中帮着跑腿，力气又大，做事儿也勤快，自然比旁人更讨喜些。

小梅与他年纪相仿，性子相投，似乎还是老乡，两人在一处时倒是常常斗嘴，不过也算投契。

“好多呀！”小梅是个务实的孩子，比起玩闹更爱银钱：“原来银裸子还能这样精致，倒叫奴婢舍不得花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压岁钱，又是舒颜给的，欢欢喜喜的磕了头后便收进贴身带的荷包里头。

“这小财迷。”云春笑道：“只怕这眼里心里除了银钱再找不出别的了。主子您是不知道，这小丫头还有一个存钱的小匣子，上了好几道锁，平日里只进不出，会当家的紧。”

“会守财是好事儿。”舒颜轻笑：“女孩子还是要学会为自己打算。”

林臻换好衣服出来，正瞧见她们主仆几个闲话家常，桌上放着舒颜准备的金银裸子，有小动物样式的，也有元宝荷包样式的，显然是用了心思。

“也难怪那些娃娃都喜欢跟着你，要说孩子的心思，只怕没人比你更懂了。”林臻笑道：“可装扮好了？我才回来时祖母和父亲母亲都已经起了，这会儿大约是在聚善堂用膳，要一起过去吗？”

“怕是不能了。”舒颜叹道：“派往各府回礼的小厮还没点派，祠堂祭祀的东西还没清查，晚些时候各房各支的亲眷都会过来，招待事宜也要一一安排。”

虽说除夕夜拜祖先都在午夜，可在那之前他们俩还要入宫赴宴……

如果淮恩在就好了。

“听起来确实有很多事。”林臻点头：“不过我适才说了，母亲也起了，她今儿身子不错，想来料理些寻常家事是不成问题的。我才听说你要给小梅放半日假，那你呢，要不然我也给你放半日假，随我一起出去逛逛可好？”

舒颜噎了一瞬，只当自己听错了什么，疑惑的抬头看他：“小公爷，你到底怎么了？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丢下一堆事物给长辈自己跑出去玩？且不说这事儿有多荒唐，单说林臻带自己出去逛街就足够叫人惊掉下巴了，成婚三年至今，这可是一次也没有过的事儿。

也不知他这是要求多大的事儿，背弃沈思钰不说，竟还要“忍辱负重”到这份上。

林臻原以为自己的体贴会换回舒颜的笑脸，谁曾想这丫头就跟头一回上战场的小兵一般除了惊惧就是戒备，一点欣喜之色也无。

“做什么这样看我。”林臻无奈：“也不知你脑袋瓜里装了什么，罢了罢了，就当是你帮我挑选衣裳的谢礼，这样想是不是会觉得舒服些？”

“并没有。”舒颜摇头：“我并不想上街逛些什么，小公爷若有兴致或者有什么想买的，就自去吧。”

林臻：“……”

舒颜站在糖画摊前是还有些迷糊，很不明白到底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

“我记得你是属兔的吧。”林臻指着一个兔子式样的糖画，也不等回答自顾自的朝摊主道：“就这个吧。”

舒颜：“……”

许是因为新年在即，每个人脸上看着都喜气洋洋的，小梅跟云春挤在一处，拽着铜板好奇的盯着捏面人的师傅，狮子老虎孔雀仙桃，每一样都栩栩如生。

月柳坚守在舒颜身旁，因为林臻的缘故，刻意留了些距离，只是目光不曾错落半分，眼看着林臻举着糖画往舒颜嘴边凑，不由也跟着露出七分笑意。

卖花的姑娘最会瞧人，看着林臻在那儿和舒颜逗趣，自然而然的凑了上来，将满手的花递了过去：“小娘子好模样，官人好福气，要不要买支花替娘子妆点上？”

姑娘篮里并没有什么稀罕的花，不过是些长势喜人的腊梅迎春，红红黄黄倒是很有节日氛围。

这样冷的天，她却穿的很单薄，纸片儿一样的棉衣上打着不少补丁，衣袖下摆边隐隐还有灰色的棉絮露着……

明明是有些颓丧的装扮，却偏配了那样的笑脸。

舒颜笑道：“姑娘好甜的嘴，这花也好看，似乎是才摘的，上头还沾着露珠呢。”

“确实。胜在新鲜。”林臻低头，将一小块碎银子放进姑娘的竹篮里，柔声道：“你若喜欢，便买下吧。”

“好。”舒颜没有回绝，示意月柳将花都收了：“既如此，便多谢小公爷了。”

“原来你喜欢花呀。”林臻轻声道：“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呢。”

“花既卖完了，便早些回家吧。”舒颜没留神听，只让月柳另取了一把铜钱给她：“明儿就是新年，这样漂亮的姑娘很该打扮的亮丽些才是。你的花儿我很喜欢，这些是另外赏你的，扯些布，买些米好好过个年吧。”

说着话，又似想起了什么，回身扯了一朵迎春别在女孩儿发间，由衷道：“新年新愿，盼你心想事成。”

她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温柔，并不曾因为姑娘落魄的穿着而显露些许鄙夷，像是冬日里的一道暖阳轻轻柔柔的拂开凝结在人心